“是,是!你的意见我耳熟能详。这方面你训了我够久的了。可你老不听我把话说完!我只是把可行方案提一提。我是不会上王道的。我向我的……我向阿拉贝拉保证过,我不会的。”
说到这儿,阿什福德顿了一顿,叹了口气,脸色阴沉下来。显然他是心有旁“物”——或者说旁人。
沃特爵士轻声评论道:“我一向特别尊重埃文太太的意见。你照她的话做比什么都强。阿什福德,我是通情达理的——你当然愿意搞出些新东西——是个做学问的都愿意——可看 书难道不才是学习魔法唯一稳妥的办法吗?”
“可我什么书都没有!”阿什福德大叫起来,“老天!政府只要通过一条法律,命令索恩让我参观他的藏书室,我保证跟没出阁的老姑姑似的低眉顺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既然政府不帮我这个忙,我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自己会什么就靠什么长知识。”
“那你打算怎么办?”波蒂斯海德勋爵问。
“召唤个仙子出来,”阿什福德干脆地答道,“我已经试过几次了。”
“索恩先生不是给了条定理,说召唤仙子危机四伏吗?”沃特爵士道。
“没什么东西索先生不认为是危机四伏的。”阿什福德带着嫌恶的口吻道。
“确实。”沃特爵士满意了。不管怎么说,召唤仙子是英格兰魔法根深蒂固的传统之一。黄金时代魔法师无人不尝试,白银时代魔法师无人不想尝试。
“可是,先生,你肯定这办法可行?”波蒂斯海德勋爵问,“大部分业界权威都认为仙灵再未踏上过英格兰的土地。”
“大部分人确实这么以为,没错。”阿什福德赞同道,“不过,我几乎敢肯定,1814年11月的一天,我身边就有那么一位。就在我跟索恩决裂前一两个月。”
“真的!”波蒂斯海德勋爵惊道。
“你之前从来都没提到过。”沃特爵士道。
“之前我实在是没法儿提,”阿什福德道,“也多亏我只字不提,我才能在索恩门下为徒。稍提个话影儿,索恩就能气得面孔青紫、一头倒地。”
“他长什么样,埃文先生?”波蒂斯海德勋爵问道。
“那个仙子吗?我不知道。我没看见他。我听见了。他在奏乐。当时还有一个人在场,我觉得他既能听见也能看见那个仙子。来,想想跟这一族打交道的好处!无论现世还是过往的法师,谁也教不了我那么多东西。仙灵能提供我们魔法师想要的一切。魔法是他们的原生态!至于坏处嘛,还是老生常谈那一条——我基本不知道怎样才能跟他们打上交道。为了让那仙子再回来,我咒语下了几十种, 书上看来的,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我全都试过了。可一切都是徒劳。我实在搞不懂,索恩为何要费那么大精力去禁止一样谁也干不了的事情。大人,敢问您可否也知道些召唤仙子的咒语呢?”
“不少,”波蒂斯海德勋爵道,“不过我敢肯定你早都已经把它们试遍了,埃文先生。我们都盯着你哪,先生,等你把一切业已失传的法术都复原。”
“哦!”阿什福德叹道,“我有时候觉得法术一样也没失传,其实全都在何妨寺的藏书室里藏着呢。”
“你说当时还有个人在场,而且他既看见也听见了那仙灵?”沃特爵士问。
“是的。”
“我猜……这人不是索恩?”
“不是。”
“那好吧。这人说了些什么?”
“这人当时……有些糊涂。他以为自己见着了天使——由于平时生活方式和思维习惯,见着天使在他看来可不像咱们觉得那样稀奇。不好意思,谨慎起见,关于当时的情形我不能再多说了。”
“是,是!没问题!不过你这位同伴看见仙灵了——他为什么能看见?”
“哦,我知道为什么。他身上有些特别之处,让他把仙子看了个分明。”
“好吧,这特别之处你能不能想个办法用一用呢?”
阿什福德想了一想。“我不知道该怎么用。这玩意儿纯靠碰,就好像有人眼珠是蓝的,有人就是棕的。”他停顿片刻,默默思忖,“不过也许并非如此。兴许你说得对。细想来,这看法也并不是什么旁门左道。想想黄金时代魔法师!论狂野,论疯癫,他们当中有些人跟仙灵也差不了多少!想想拉尔夫·斯托克塞和他的仙仆科尔·汤姆·布鲁!斯托克塞年轻的时候,别人根本分不清他俩谁是谁。兴许我这个魔法师当得太驯良,太‘家里蹲’了。可是要怎样才能疯得起来呢?我每天都在街上看见疯子,却从来没想到去琢磨琢磨他们是怎么变疯的。也许我应当去空寂的旷野、荒芜的海岸游荡,那些地方向来受疯子们青睐——至少小说、剧本里都是这么写的。也许英格兰的荒野能让我疯起来。”
阿什福德站起身来,走到客厅窗边,仿佛打算从那里遍览英格兰的荒野——而窗外只是蒙蒙密雨下的苏活广场,景色再寻常不过。“我觉得有可能真被你说着了,坡。”
“我?”沃特爵士大叫起来,有些慌神儿——他不知自己的话会把阿什福德往哪里带,“我可没让你这么干!”
“可是,埃文先生,”脾气温和的波蒂斯海德勋爵分析道,“你不会真打算这么干的。有你这般学识的人情愿当个……当个流浪汉。唉,先生,这想法着实令人咋舌。”
阿什福德抱起双臂,又看了一眼窗外的苏活广场,说道:“好吧,今天我就不去了。”说罢脸上泛起他那种自嘲的微笑,模样简直又有了过去的影子。“我得等等,”他说道,“等雨停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