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个人没有走。针线街的魔法师闻秋乐仍然待在自己的篷子里,继续帮人掐算命有多苦,卖几个并无大碍的方子给那些被冷落的恋人、受气的学徒们去报仇。索恩先生自是怨声载道,一再向魔法行为委员会痛斥这般行径,正因为他恨哪个巫师也没有像恨闻秋乐一样厉害。委员会派出地保和巡警带着枷锁过去吓唬他,他却依然故我。另外,委员会考虑到他在伦敦民间声望太高,若把他赶走,怕会引发一场动乱。
2月里的一日,天气寒冷、天光幽暗,闻秋乐正在圣克里斯多弗-斯托克斯教堂旁边自己的篷子里待着。恐怕有些读者想不起咱们小时候见过的巫师篷子是什么样子了,我得告诉您,它外形就如同那种流动的小木偶戏院或是游艺会上的货摊,是由木板和帆布搭起来的。一幅黄颜色的门帘,上面厚厚一层干泥齐腰高——它既是篷子的大门,也算是一张无字招牌,替里面的营生做了广告。
这一天,闻秋乐生意还没开张,再等下去也是无望。街上几乎空无一人,灰蒙蒙的冷雾罩住了伦敦,闻着一股煤烟味。城里的店家一劲儿往炉火里添煤,把店里的灯全点上,好赶一赶寒气、添些光亮,结果也是空忙。凸肚窗里的亮映不到街上,都是那雾气挡住了灯光。于是,商店诱不来顾客,身穿长白围裙、头戴扑粉假发的店伙都随随便便地站着聊天,要不就围着炉火取暖。遇上这种天气,有事儿能在屋里办的就待在屋里办,若非得出门,就都麻利着点儿,好赶紧再回到屋里面。
闻秋乐哭丧着脸坐在门帘背后,人冻了个半死。他把两三个酒馆老板的名字在心中掂量,看看哪位尚有可能允许他赊账喝一两杯烫过的加香酒。刚打好主意先去哪里碰碰运气,只听得有人在外边又跺脚又往手上哈气,大约是有顾客上门了。闻秋乐撩起帘子,走了出去。
“你就是这里的魔法师?”
闻秋乐说他正是,心中不无疑虑(眼前这位颇有当官儿的神气)。
“太好了。我要找你办件事。”
“头一次咨询,两先令。”
这位顾客伸手从兜里掏出钱包,拣出两先令,放到闻秋乐手上。
接着,他开始述说需要闻秋乐用魔法解决的问题。这人讲话条理相当清楚,目的也明确。然而,他越说,闻秋乐越不信他的话。他说他是从温莎来的,这没什么可疑的,有点儿北方口音也不奇怪,北方人南下来打拼也是常有的事。他还说他手上做着很大的女帽生意——这话就牵强多了,要想找个比他更不像卖帽子的人实在困难。闻秋乐对女帽生意知之甚少,却也懂得,一般干这行的穿着打扮总是最时髦的。可眼前这位身披一件古旧的黑外套,上面的补丁和拆改的痕迹总得有十几处。他戴的领巾虽说干干净净,质地优良,可那样式就算在二十年前也显得老气。女帽商鼓捣出成百上千种玲珑的小物件,都叫什么,闻秋乐一概不懂,可他知道帽商自己应该懂。眼前这个人却不懂,他管那些东西叫“花哨玩意儿”。
天寒地冻,脚底下又是冰又是冻硬了的泥,脏兮兮地混作一处。闻秋乐正把事情细节往一个油乎乎的小本子上记,脚下一个没站稳,就摔在了那位可疑的帽商身上。他想直起腰来,可脚下冻硬了的地是那样滑,他只好把顾客当梯子扒着才总算站起身来。闻秋乐把一腔酒气和煮白菜味直喷了人家一脸,瘦骨嶙峋的手指头把人家浑身掐了个遍,这位可疑的帽商一脸惊愕,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您多包涵。”闻秋乐好歹站直了身子,低声道歉。
“没关系。”可疑的帽商很客气地答话,用手把落在外套上的陈面包屑、结了块儿的油渣子、脏土等一系列能够说明闻秋乐到此一游的小物件往下掸。
闻秋乐也整整自己的衣服,刚才一折腾,都乱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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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疑的帽商接着讲他自己的事儿:
“于是呢,我的生意就做大了,我做的软帽风靡全温莎,隔不上一礼拜,温莎堡里的某位公主总要过来订一顶新帽子或者别的什么花哨玩意儿。我在店门上方用石膏砌了一块金色的王室徽章,对外宣传我这里也做朝廷的生意。说了归齐,我还是感觉做女帽生意事情太多。缝帽子、数钱,坐下一忙就到深夜。我感觉若是哪位公主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