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人指责说他的想法正不正确、合不合理!再也没有人评点他的做法有没有意义、有没有价值!他也从来没感觉过自己距离成功与峰顶如此之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对于身边所有人存在的作用会如此之大!
或许从这个角度及结果来看:大哥秦刚还是走了的好!
胡衍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
水师的海外掠夺成果还需再多等几个月,不过市舶司的上半年海税收入显示了这一行业发展的巨大潜力。
同时,改组后的苏州应奉局更是喜报连连,除了圆满完成景灵宫四千余块太湖石的征集运输任务以外,在京城的汴水码头处,每个月都有苏州应奉局的花纲石船只开到,给宫中那位口味独特的天子赵佶带去一样又一样的令他欢喜不已的奇花异石。
蔡京与童贯虽然很早就已经关注到了崛起速度极快的胡衍,只是先前忽略得太多,又或者彼此还处于相互合作的阶段,也就看着胡衍与高俅在拉拉扯扯之间越走越近,结为了同盟,又无奈地看着胡衍以完全忽视官场规则的方式在赵佶的面前越走越受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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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宁二年七月,胡衍因海税增长有功,升至从六品的朝奉大夫,并赐紫金鱼袋,又加直显谟阁的贴职。朱勔因进奉奇珍有功,升正六品的四方馆使。
前途一片光明的胡衍十分得意,以至于钱贵跑来向他提醒一条重要消息时,却也没有放在心上:河北顺风行在四月底时曾接了一项由北辽投往江南之地的保密消息急送业务,收费相当昂贵,而且无论是下单之人、接收之人以及传送的消息内容均无法搞清楚。
胡衍简单听了一下,却相当地不以为然:“如今天下太平,江南那里做宋辽生意的人也就多了,所以,花钱买一条消息,肯定是其中的利润足够。不过我看这条消息,虽然是从辽国传对江南,但是在中间连京城一线都不去走,就说明它重要不到哪里去。重点还是给我放在京城这一边!”
也是在这一年,宗泽的丁忧结束。由于有了之前的调令,现任的两浙路转运使对这个前龙游县令还算是多了几分看重,直接上报把他留在了两浙路,指派去了昆山县为县令。
宗泽能到昆山县为县令,除了上述原因之外。却是因为在这半年多来,苏州应奉局成立之后,苏州辖境之内的各地受害尤重。
而朱勔自从进贡了三株奇异黄杨进京,并还受到了天子赵佶的亲自接见,回乡之后,更是目空一切,不可一世,莫说对苏州下面的各县官吏都视若无物,就连苏州的知州、通判等人,也丝毫不被他放在眼里。
所以这昆山原有的知县与县令,先后都找到了各种关系与理由调任或转任,职位空下来之后,也无人再去,一直到这次宗铁头的上任。
铁头就是铁头,上任十天,昆山县衙役就和应奉局衙役对干了三架,而且战果是全胜,应奉局里长驻昆山的人手全军覆没,大多都被关进了昆山县的监牢里。
这应奉局刚成立之初,一直只在苏州城内以及辖下的几个县里活动,其自行招募的这批人手,多是地痞流氓、行的又多是欺人霸物之事,百姓乡绅多是敢怒不敢言。只是这次,昆山的百姓听说来的新县令素有铁头之称,从不畏惧豪强,所以第一天送过来状告应奉局的状子就有五六份,第二天的则更多,其中九成九都是控诉这应奉局的种种罪恶。
宗泽是个什么脾气?立即把县衙里所有的衙役都召集在一起说:“朝廷有王法,大宋有刑统,这个地方能持刀枪棍棒的无非三种人:厢军、衙役和土匪。本官来之前问过了,昆山境里无厢军驻扎。所以从今天起,你们上街巡逻,看到拿兵器的不是我们自己人,就勒令对方立即缴械,不听从的均以土匪论处。你们只要敢抓,我就敢判!但是如果你们自己就软了,就别指望我再说什么!”
其实自从这苏州应奉局成立之后,整个苏州境内的衙役都在受气。对于他们而言,其实又拍不到应奉局的马屁,都是委屈了自己,只能给上官们多面子。
难得这次来的新县令明确他们可以和应奉局的人对着干,加上至少还有几个相对正直的本地人,早就对这帮横行霸道之人不满了。
于是,县衙里的衙役首次雄起了,他们先是宣布昆山境内唯有自己才有执法的资格,然后开始增加巡逻,主动外出收集百姓的投诉与举报。
而一旦出现了与所谓苏州应奉局衙役之间的冲突、对抗的时候,他们就立即宣布宗县令的判断与解释,首先否定掉对方的行事权力,然后明确发出警告。当然,一向蛮横习惯了的应奉局衙役自然不会理会他们的警告,接下来便就是真刀实枪的冲突与对抗了。
虽然说,昆山县的衙役本质上也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但是他们毕竟还是一直在县是摸打滚爬了好几年,在这三场群殴之中还是取得了全胜的战绩,一举将昆山地面上的应奉局势力尽数扫清。
朱勔听闻后自然大怒,立即派人拿着他开出来的公文前来昆山要人,此时的宗泽在表面上客客气气地承认这份公文,并表示他会立即通知放人,但是同时也表示:
“向来只规定州衙、县衙才配衙役,禁军、厢军才有士兵,应奉局若是在昆山地界上有什么执法需求,还得像今天这样持公文来请本官出人出力配合才妥。否则,这些肆意妄为之徒要是再次出现,本官依然会再次下令抓捕!”
县丞私下担心地问他:“假如这应奉局真的就是下公文请我们去帮他们征收抢夺民间之物,我们怎么办?”
宗泽笑笑道:“他朱提举不还是天子之臣、大宋官员么?《宋刑统》的律令不是一样还得要遵守么?他们抢夺那些民间财物,不是还得要打着依法征收的旗号么?所以,既然他是发了公文过来,有了黑纸白字的凭证,咱们不就可以明码标价,见钱放物么?!你让百姓向皇帝进贡宝贝没问题,钱给足了不就皆大欢喜了吗?我倒是看看这个朱提举敢不敢给本官发出不想给钱的公文!”
此话正中朱勔的痛处,盛怒之中他想点齐应奉局所有的衙役去昆山寻仇,哪知下面竟然无人敢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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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宗铁头在家丁忧时,受海事院在义乌征兵的启发,这次来昆山,带来了十名专门从义乌征募而来的衙役,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士,而前面三次的群殴中都是这十人打头阵,已经打得应奉局的那帮酒囊饭袋胆战心惊,朱勔如果强令他们前去的话,他们是宁愿现在就辞职也是不敢再去昆山的。
不过,深谙大宋官场规则的朱勔却是眼珠一转:正面干不过你,老子可是京城里有叔的人!
立刻一封书信告到了京城。
对于胡衍来说,如今这苏州应奉局的确成了他手里的一张王牌,赵佶坐稳了皇位之后,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层出不穷。而在响应他的这些诉求方面,胡衍眼下做得是越来越得力,越来越优秀,这里的重要原因就在于朱勔的做事得力:
皇帝想到的事一定会给完成!皇帝想不到的事也会提前想着完成!
因此,如此卖力做事的朱勔,眼下遇到了困难,胡衍自然是要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而且只是要去处理一个小小的县令,胡衍认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当他再看到这个昆山县令的名字:宗泽。
这倒立刻让他想起了当年去龙游拜会的场景,更是记起了秦刚对他的看重。
“这个宗铁头!”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事情搞得稳妥些,便给吏部那边的人写了一个条子,说手头有这么一个善于解决麻烦事的人才宗泽,查查北方有哪个县管起来相对有麻烦,就可安排把他调过去。
江南这里的事重要,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太过于计较。
很快,宗泽在昆山任上做了没有两个月,因京东东路胶水县闹匪患,吏部推荐宗泽有治匪手段,于是调任胶水县令。
昆山百姓挥泪告别宗县令,再次陷入苏州应奉局的噩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