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只得揖了一礼道:“小娘子方才定是突闻关心之事,急火攻心,短时昏厥,并无大碍。只是这诱发体弱之因,却是……小娘子有了身子,所以自此时起,须得时时小心,用心调养方可!”
有了身子?什么身子?
这样的一句话听在秦湛、尤其是赵明诚的耳中,犹如一声霹雳,两人皆是一时之间无法反应得过来。
只是李清照一听,却像是早有所料一样,脸上露出的却是极其欣慰的笑容,问道:“老先生刚才既然已经诊到,只是不知吾这胎象可稳?”
“医者不隐言,小娘子的身子略嫌弱了些,这喜脉尚浅,料想时日不久,所以须得用心调理。切忌不可再如今日这般大悲大急……”
两人一来一往,相互说着什么“身子”、“胎象”、“喜脉”的,却是将旁边那两个人唬得是张口结舌。
不过,却是秦湛先行醒悟过来,按这老郎中所言,这清娘是有了身孕,身弱气虚,刚才一下子受了刺激,才导致的昏晕。而要说这身孕之事,不是他十八叔的又会是谁?换句话说,清娘这个十八婶却真的是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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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可怜的赵明诚却是始终没能从这里面想明白过来。
直到老郎中提笔留下了一副安胎宁神的药方,秦湛便立即上前付了他的出诊费用,又千恩万谢地将其送出门外之后,赵明诚才似乎渐渐地想明白了过来。
“清、清娘,你,你可是,可是……”赵明诚结结巴巴地,却是一句话都说不连贯。
“是的!你应该听清楚了!我怀了孩子!是徐之的!”李清照坚定无疑,却是充满幸福地说道,“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也不必总是过来找我了。”
“那,那,可是,可是这秦徐之如今是下落不明,而且,而且你们还……”赵明诚都是急得满头大汗,口里的语言仍然还是组织不齐。
“刚才湛哥给我带了消息,徐之的下落应该是清楚了……”直至此时,李清照才表露出一丝凄凉无比的表情,“本来听说他已经撒手西去,按理说我会伤心欲绝,甚至还想过会随他而去。可是,上天怜我,居然就在这个时候告诉了我,他给我留下了这个孩子!所以,湛哥也好,德甫哥也好,你们都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做傻事的。因为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希望!为了这个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的。”
秦湛却是忍不住抹起了眼泪:“苍天有眼,我十八叔虽然英年早去,却也留下了骨肉血脉。却是苦了十八婶您……”
这下子赵明诚算是彻底听明白了,这一句句话,都似雷击一般,轰得他是六神无主——他倾慕已久的清娘,非但从来没有属意过他,一直就喜欢着那个秦刚,甚至居然还与他未婚先孕,又怀上了他的遗腹子,这!这个!怎么也没想到啊!
“德甫哥,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所以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想瞒你,刚才才让你留下来一起听的。所以,以后你也可以安心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李清照淡淡地说。
赵明诚面若呆鸡般地转身走了出去,此时的他,需要单独地好好静一静!
秦湛却是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就经历了大悲与大喜,极快地从十八叔的遇难一事中,转到了清娘这里确认已有了身孕一事,只是他却立即想到了接下来李清照必须面对的大难题:“十八婶,虽说你与十八叔定过了亲,但是毕竟还未过门,若是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就不知文叔那里,还有令堂那里……可都是极其棘手之事啊!”
“无妨!”李清照却微笑着抚摸着腹部说道,“我与徐之既定终身,便为夫妻!老天见怜,赐我此子。此后余生,便无憾矣!至于他人看法及言语,尽浮云也!”
“话虽如此,其中细节处理,却是由不得随便。十八婶你这次回家,莫要着急漏了口风。此时还有点时间,我得帮你好好想想说法。”秦湛皱着眉头。
“却又能有什么好方法?我心意已决,家里大人总也得听我的想法。”李清照的神情却是极为镇定。
秦湛还是劝说先拖延一段时间,只是开方抓药他可代劳,但是喝药等事须得让他琢磨琢磨。却是李清照反过来劝他不必如此伤神。
“非也!非也!”这赵明诚在外面转了一圈,头脑却是像清醒了过来一样,此时他又转身跑回来,赶进门来之后便就说道,“清娘你若是坚持生下这个孩子,这可不是简单的一个‘未婚先孕’的名声之事。更是因为众人皆知你与徐之的婚约,而徐之眼下仍是朝廷钦犯,令尊定然会因此事而深受其害,进而累及你的全家及族人!”
李清照听了后默然不语,这事显然是她考虑到的。
“听德甫之言,似乎会有良策?”秦湛却是听出了赵明诚的话外之意。
“冒昧先问一句,这秦徐之果真已经不在人世?”赵明诚却是先问了这一句。
李清照的迅速眼红、秦湛的莫名悲怆,都在无声地向他确认了这一结果。
“清娘节哀!处度兄节哀!”赵明诚也非常郑重地立身致礼,并且极其认真地说道,“在下一直仰慕徐之兄的才华与能力,愧自己不能及其一二,常道若有时间机缘,也能像处度兄一样,执弟子礼,听其教诲,也算一偿平生所愿。谁知此前京城一别,如今却是阴阳两隔,悔不该当初年轻气盛。清娘失之佳婿,处度失之贤叔,吾失之师长也!”
见赵明诚的言辞恳切,秦湛便起身代表秦刚以谢之。
“话已至此,实不相瞒:在下自幼与清娘相识,不论清娘心意如何,在下却始终是一心倾慕,从未更改。当年提亲比试,在下输于徐之手中,心服口服,也真心祝愿徐之能与清娘比翼双飞、白头偕老,只是造化弄人,徐之兄竟然撒手西去。为清娘未来所计、为徐之遗孤所虑,在下愿向清娘提亲,并愿自认腹中胎儿为在下所生,此计当可平芸芸众口!也可解清娘家中忧患,更可慰徐之泉下之魂!”
什么?!提亲?认子?
赵明诚的这一番话,却是惊呆了秦湛,更是惊住了李清照。
不过秦湛显然很快听明白了这里的意思,他却是觉得此计不错。只是犹豫了一番之后,觉得这件事还需要看李清照的态度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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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的反应自然不会比秦湛慢,她一下子便就明白了赵明诚之意,只是对于这样的想法,她却是认真思考了一番,淡淡地回道:“多谢德甫哥的一片苦心,只是吾心已随徐之而去,再也不会另托他人!”
“清娘莫要误解。我赵明诚也是读圣贤书长大之人,并非是想趁火打劫。只是想到清娘你眼下面临着的诸多困境,此为唯一可解之法。在下唯一的私心,便是对清娘你一往情深,虽然不可得以垂青,便退而求能有一点夫妻名份,也算一偿平生夙愿!却别无他求!”赵明诚此时却是像上了头一般,执意相劝。
“若我事先言明,你我只结夫妻名份,不付身心。而吾所怀的徐之此遗孤,若能平安诞生,虽可人前呼你为父,但最终势必还会认祖归宗。这样的条件,你也能够答应?”李清照却是双眉一挑,言辞之间竟然不留半分情面。
“吾能答应!”赵明诚斩钉截铁地回答。
“令尊已贵为宰执,他能同意?”李清照再度逼问。
“眼下只须他同意我来娶你,至于其他的事情,或者只是你我之间的约定,或者又会是多年以后的事情,在下都能够想办法解决。只求清娘此时可以授首!”
李清照此时再看看秦湛,尽管后者的内心已经有一万只蛤蟆张大了嘴巴,但是眼下听来,赵明诚的这一提议,的确是李清照最好的出路,同时也是能保证秦刚的这个“遗腹子”平生诞生且安全长大的好办法,他也只能点头示意可行。
“那我会有三约:一约同意嫁入赵家,可尽媳礼侍奉公婆,但不尽夫妻敦伦之礼;二约腹中之子可先行姓赵,待其成年后须许其归宗姓秦;三约此事,仅在场的你我他三人知晓,即使是令尊令堂,绝对不许吐露一字!此三约,还请德甫哥回去好好思量清楚,若是真无异议,我便在家敬候聘礼!”
“清娘,你放心,我这就回去说服家中大人,改日就会上门提亲下聘!”赵明诚欣喜若狂,转身便出。
却是留下了李清照与秦湛二人,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能从何说起。
旬日后,赵家三郎迎娶李清照,一时引起京城众议。
赵佶听了后,也是一阵怅然若失:继位大事,让他好一阵忙碌,为了能让向太后爽快地向他交接听政大权,他不得不努力维持了一个多月的勤政爱政形象,竟然也就推迟了纳妃选妃大事,所以也就在李清照一事上,让赵明诚捡了个便宜!
好在,当了皇帝的好处实在太多,赵佶只是稍稍郁闷了一会,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