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员外,你这是为何?”蔡京先是表示惊讶,胡衍也不明就理,一同劝说。
“没事,没事,我只是突然感到有点高兴,高兴得想哭。”朱中充满感情地说道,“小人我自幼既没有读什么书,从来没有想到能够结交到像胡提举这样聪明睿智的朋友,所以我这辈子过得实在是‘窝囊’。不过,就我来说,也就认了。但是今天却能带着我家的勔哥,跟着一起认识了胡提举。而且还能听闻到像海贸生意这样旷世奇妙的新学问,我这是为勔哥感到高兴啊!”
在朱中感染情绪的话语中,他的儿子朱勔也跟着一边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边连连向蔡京与胡衍表示感谢。
蔡京却是抓住了此时氛围极好的机会,笑道:“朱员外舐犊之情令人感动啊!这次得遇胡贤弟这位良师益友,本官倒是有一个提议,何不就让令郎拜认一下商贸学问的老师,以后也可有机会能够多多请教啊!”
“啊!”胡衍却是一惊,这朱勔看起来,年纪应该比他还大个一两岁,岂能来认自己为老师?他习惯性地就要婉拒,“使不得,我何德何能,可为人师啊?”
“嗯!胡提举也是朝廷命官,地方要员。我等草土之身,也是高攀不起。我倒也理解胡提举的难处。”这朱中听了蔡京之言先是一喜,之后又是凝眉郑重地说道,“我也腆着老脸,跟着蔡都漕的口,称呼一声胡贤弟,那么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便就顺着这层关系,称呼提举一声‘胡叔’总是可以了吧?”
“这个……不好吧!”胡衍想要推辞,哪有收个比自己年纪大的侄子呢?
“哪有什么不好!”蔡京却是笑眯眯地说,“勔哥也叫我一声伯伯,我与胡贤弟的关系在这里,让他叫你胡叔那也是理所当然之声。”
“胡叔在上,请受小侄一拜,望胡叔平时多多教诲,小侄愿鞍前马后,奔波效劳。”朱勔却是察言观色,赶紧上前老老实实地跪下磕头,却是把这事情给坐实了。
于是乎,胡衍也就稀里糊涂地收下了这么一个现成的大侄子。
胡衍原本以为,这次素斋宴只是蔡京引见朱氏父子刻意结交一次而已,却没有想到,这一天只是开始。
宴会之后,朱勔在看到胡衍在杭州还临时住在驿站后,隔天便就在六和寺不远处置下了一处独户庭院,怕胡衍不肯住,便说是临时借给他在这杭州休息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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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这个大侄子便开始了隔三岔五地过来早请安晚问好,顺便也就开始三天两头地往这庭院里添置起家丁、佣人以及苏杭地区精致无比的家具家什。而这朱勔也讲得非常巧妙,因为这座宅子毕竟是朱家的,他往这里添加东西,只是为了之后他们正式过来居住使用,胡衍不过是提前沾光,也就没有了去劝说的理由。
只是他的心底里清楚,这座庭院的实际使用人,却只会是他一个人。
不过,朱氏父子最出力的,还是对于杭州市舶务在南门外码头的扩建。
这厮果然是有点实力,之前市舶务的人折腾了一个月,采购来的木料还不到一半,朱中却是三天过后便开始调来了大批符合要求的木料,还跟着之前一直没法找齐的工匠。于是,差不多十天左右,码头扩建便顺利完成。
市舶务的工作进展顺利,胡衍的心情也是大好,而且这朱中也是实在,胡衍派人和他结算工钱,既不刻意提价,也不故意放水,一是一、二是二,这就让胡衍的心里没有了太大的负担。
这天,胡衍从衙门那回到住处,却是看见朱勔领了一名身着粗布衣衫的少女在等着他,那名少女,大约十七八岁,头低着看不清长相,但粗布衣衫却掩不住曼妙的身姿。
“勔哥,你今天又是作甚。”胡衍有点警惕,口气也不是太好。
“胡叔,侄儿遇到这事,不敢自己作主,特等在这里请示。”朱勔却恭敬地回道,然后指了一下身边的这名少女,“侄儿今天过来,在东城那里遇见这名女子卖身葬父,听得也是苏州口音,侄儿念在同乡情份,就给她安葬了亡父,然后又想着胡叔这里的下人多是婆子粗汉,倒是缺一个手脚勤快的丫头。所以就带过来给胡叔瞧瞧,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勔哥你行善倒也不错,只是,”胡衍听得这样,口气也只能放软,“我在杭州也只是偶尔过来,哪里需要什么使唤丫头!你带回去吧!”
“奴家也是苏州的清白人家,只是家里为兄长治病花光了所有的钱,父亲来杭躲债却也感染了风寒,不想就去世了。”那女子一开口便是吴侬软调,听得让人心生怜惜,“苏州还是家里债主,奴家是万万不敢回去的。胡大官人若能收留,奴家愿做牛做马,用心伺候。否则,也只有追随亡父的薄命了!呜呜!”
“这……”
“胡叔,您也发一下善心,就收留了她吧!”这朱勔见胡衍一犹豫,就赶紧对那少女说,“还不赶紧谢了胡大官人的恩典,快去后院找丁婆子换了衣衫吧!”
两天后,胡衍也是心下清楚,哪里有什么来杭躲债、卖身葬父的事。这名重新取名为“司琴”的婢女,既是能文识字、还会弹琴唱曲,就是内外屋子的收拾料理,也是做得手脚麻利、滴水不漏,明摆着就是苏州那里专门为大户大家专门培养的婢女。
而且,这些婢女的培养,同样也包括像司琴这样有一整套完整的所谓身世故事。
别说现在的涩川香人在明州,而且还有了至少三四个月的身孕。朱氏父子的这一番安排,可谓是用心良苦,也的确让胡衍对此难以拒绝。
不过,令胡衍稍稍有点心安的是,朱中父子倒是一次也没有向他提出过什么特别的要求。甚至有时,他也会叫过朱勔,问他有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朱勔却只是说,他能够经常过来向胡衍请教一下生意上的知识与经验,也就足够了。包括他父亲,在听了他的话之后,正在开始尝试接触一下海贸的生意,但是他们一定遵纪守法,不会给他这个叔叔惹麻烦的。
胡衍听了之后,很是感慨,拍了拍朱勔的肩膀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