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辽国的朝廷而言,渤海人的叛乱,的确算是有点小麻烦,但却不是如今的耶律洪基所需过于担心的事。
对于这位自认为伟大的皇帝而言:大辽国那么大的地盘,契丹人的管理又是半粗暴的征服模式。所以在立国之后的大多数时间里,此起彼伏的叛乱多得是。但是却没什么是他们强大的军队所解决不了的。
地方军不行,就换宫分军,一支宫分军不行,那就多调两三支。
其实最主要的问题,还是要看底下的臣子用不用心、出不出力。
这帮该死的臣子,他努力学习了南边大宋朝的管理方法,给了他们高官、又给了足够的厚禄,甚至还让许多契丹贵族,保留了大量传统的牧场与领地,眼下却解决不了这些小疥癣的问题,一定就是他们不肯用心与用力罢了。
所以,这类问题的折子,都到了不耶律洪基的案头。
但实际上的问题却是:如今的大辽,早已不再是几十年前的大辽了。即使是一直被他们视为精锐的宫分军,不仅仅由于整体疆域的扩大,已经为东奔西走地四处灭火而渐渐力有不歹。更严重的一个事实就是,即使是正宗的宫分军,如今整体的战斗力都已经大打折扣。
比如这次在辽东战败的八万平叛军里,就有近一万人的宫分军,不同样也是在突袭中被杀得丢盔弃甲,一样地哭爹喊娘么!
当然,没有人敢把这些事实报到皇帝那里去,朝堂上的宰执们只会拼命地给东京道下令:
平叛!平叛!!平叛!!!
东京道驻守在辽阳府的留守事只恨今年是他的流年不利之年。
起先,他真没把这次起事的渤海人当一回事。以往也有过类似的起事,但是辽东物资不甚充足,起事的渤海人虽然算是凶悍,不过总体还是缺乏武器装备与后备物资,尤其是在冰天雪地里打仗,不像他们随时可以从其他地方调集补充到军需。所以大多数的时候,只需要把附近几个州城的兵力聚一聚,压过去后也就可以平定了。
但是这次却完全不一样,起义的渤海人似乎很有谋略,并没有困守在最初的地方,而是四处游击,最终选定了在他们实力最弱的保州与穆州,建成了非常稳定的根据地。
然后,他们不知能从哪里搞来了非常精锐的武器装备,甚至还有着极其充足的后勤补给。辽阳府都已经怀疑到高丽人在后面的动作,但却苦于没有证据,高丽人当然不会承认。
最后,八万平叛部队的溃退,直接摧毁了辽阳府官员最后的信心。好不容易收拢后剩余的兵力,也就只能龟缩回辽阳府的高墙坚壁之后,把守住府城作为最后的目标。
关于上京要求的出击与平叛,他如今只能摆烂:拿什么去出击啊?拿什么去平叛啊?要么你派人来替了我,要么再派更多更强的兵马过来!所以他的回复永远是:
派人!派兵!!派支援!!!
而耶律宁从南京道发过去的自荐书,起初到了上京朝堂时,只是被当成是宗室子弟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言乱语。
但是,在辽东的局势越来越糜烂,上京这里是既派不出更多的兵,也找不到敢在这时候去收拾乱局的朝臣时,便有人重新翻出了这一份自荐书,说:
“既然都找不到人愿意去,这个傻大胆又是自己主动要去,就把他派去看看呢?!”
于是,就在渤海人逐渐将保州与穆州之间的区域全部连成了一片,甚至还能抽空向南蚕食了镇海府下面的不少地盘之际,上京发来的调令终于到了析津府:
令南京道代统军使耶律宁,调任东京道代统军使及上京特派谈判正使,全权负责对与渤海人的谈判招安事宜。
耶律宁动身前往辽阳府的这一天,沧州的秦刚也接到了他加急发来的信息,信中约好了两人还是要在天津寨见面。
秦刚掐算了一下时间,辽国朝堂为了被迫走到这一步决定,中间花费了差不多一个半月的时间,正好让过了渤海上的冰冻期,恰是全面恢复天津港海运的时节。
而就在这一个半月的时间内,他与胡衍在沧州也就下一步要进行的两方谈判中的许多细节,都一一商量确定完毕,然后就在那里等着耶律宁的最后消息。
秦刚出于对此行的慎重,不仅再次剃出了契丹人的发式,还专门为自己粘上了一副相对粗犷的大胡子,再穿上北方的毛皮服饰的加持,就连耶律宁最终在天津寨刚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居然都一下子没有认出来。不过,他也是有过对秦刚在西夏时的党项人装束的印象,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毕竟,这次秦刚要作为他的幕僚官去辅助他与渤海人进行谈判,不管是谈判这件事的重要程度,还是此行他承担角色的关键位置,都会引起广泛的关注,所以,他原本的宋人官员身份,可不得有一丝暴露的可能。
辽阳府,辽国东京道的首府,也是辽东地区的中心所在。自从渤海人起义之后,这里就没过过几天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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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为了讨伐平定渤海人的叛乱,辽东地区的所有兵力都集中在了这里,再等来朝廷调来的宫分军到来。
就在等候的过程中,那些征集过来的军队可不是什么善主,当面讨要各种军需补给算是客气了,平时没事时,还会直接自己去收去抢,那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辽阳的地方官府一直觉得,好歹忍过了这段时间,将渤海人的威胁解决了,军队可以各回各处,他们也就能恢复过上好日子,反正吃苦的都是老百姓。
只可惜,大军讨伐失败,残军退守城中。城外的各处地方,换成了时不时会出现的渤海的骑兵前来肆虐抢劫。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坏消息还在不断地传来:
西北的阻卜起义已经好几年了,好像一直就没有能够平定,所以这才牵扯了大量的宫分军主力,前次派来的近一万人已经是朝廷所能提供的最大力量了。现在收拢在辽阳城里的残军,勉勉强强能凑个三四千人,实在是不敢再拿这些宝贵的兵力出城冒险了。
辽东南部的镇海府情况更糟糕,那里只有一些地方部队,同样龟缩在城里,往北与穆州接壤的县城等地,早就被渤海人收了去。
现在辽阳府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一旦渤海人能够建立起自己稳定的统治,以他们当前的战斗力,假以时日,再慢慢地扩张力量,就算是自己始终能守得住辽阳府,而再向南的整个辽东半岛估计都会沦为渤海人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