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在宋时的地位是相当地重要。
一方面,白银开采的质量与数量在宋时都得到了一定的提高,这让白银开始能够以稳定的外形与质量成为可以通行的货币。
另一方面,大宋的经济繁荣,促使着经济快速发展。尤其是在经商领域,大宗交易,如果都是通过铜钱来进行的话,商人便不堪其重,银票又有不便流通的缺点,而使用白银,无论是在交易还携带方面,都会显得十分地方便。
在大宋,一两白银算一贯铜钱。所以单看重量,十两白银一斤不到,而相应的一万铜钱却要有五十斤重。虽然折成黄金会更轻,但黄金却过于贵重,白银恰巧处于一个合适的位置。
林剑回到流求后,立刻安排了探矿师去了九州岛。基于对于秦刚的绝对相信,去的就是专门擅长于寻找银矿的矿师。只是没想到,人到了九州,没过多久时间,就在大宰府所直接管辖的区域里,探出了一处质量还挺不错的银矿。
银矿的价值谁都明白,这个矿点一经发现,什么硫磺矿的就可以暂时先放在一边再说了。而原本安排开采硫磺矿的俘虏人手,就全部被调过来先进行银矿的开采。
只是,由于这次新发现的银矿涉及到部分倭人村庄及某一两个小庄园主的地方,尤其是在银矿的巨大利益面前,虽然在矿场范围划定之后,这些倭人不敢明着反对,但在附近还是时不时地会出现一些蠢蠢欲动的不安定迹象。
李俊不得已,只能从大宰港的驻军里,分出了一半的人手,暂时进驻银矿矿场,负责看守与警戒。
虽然李俊觉得这样子分兵之后,无论是港口、还是矿场的兵力,都不足以让人放心。但是他更清楚,这次秦执政与林监司对其委以重任,担下驻守大宰府的重任,才没多长时间,就要直接向流求那里请求援助,未免显得他太无能了,因此他只能咬牙坚持。
正好胡衍等人到了之后,李俊便当面讲了目前的困难与担心。
到了九州,两名倭人武士便就有了更大的作用,他们本来就是十分熟悉九州本地的情况,关键在于他们自从跟着秦刚去了沧州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宗主居然是大宋的高官后,于是便死心塌地要求终身跟随秦刚,并恳请秦刚能够为他们“赐偏讳”。
“赐偏讳”是倭人武士向宗主效忠时,请求“一家拜领”中的一种情况。
倭人的“一家拜领”首先会改成宗主的姓,然后还会获得宗主名字里的通字,像藤原家隆、藤原家平、藤原家通,这里的“家”就是通字。宗主会把这个字赐给最忠实的手下,让他们也可以叫藤原家犬、藤原家京什么的。
但是,通字在中国的姓名中常常会表示辈份,像秦观的兄弟辈名字都带有“见”字偏旁,吕大防、吕大忠兄弟的通字是“大”。如果既赐了姓,再赐这个通字,那就显得手下人似乎与宗主平辈的兄弟,更容易与宗主本族人的身份混淆。
所以,倭人中也有“一字拜领”时不赐姓,也不赐通字,而变通为赐给他们在通字以外的某个字,称为“赐偏讳”。
秦刚便选了自己表字中的“徐”字作为偏讳相赐,而保留了这四人之前的长门之姓,然后再加以“进退有度”为他们重新起名,这次陪着胡衍过来的,便是长门徐有与长门徐度。
能获得“一家拜领”的武士或属下,便是建立起了自己对于家主无限效忠、誓死相随的最坚固纽带,并视为自己最最无上的荣光。
而“进退有度”四名武士,更是从那时开始,便处处以宋人自居、时时以大宋与秦刚的利益作为自己权衡所有事情的唯一标准。
在看了矿场周围的情况后,长门徐度则指出:要是完全靠流求兵对这里进行防御警戒的话,毕竟人手太少,必然十分吃力,而且千日防贼、难免会有疏漏。不过他却提出了一条建议:由于胡衍来到这里,他的宋商身份是完全可以公开的,再说此前他已经获得了大宋朝廷的九品承务郎官身,以此身份,是完成可以在当地的庄园主里选择一家最有实力的,拉拢到自己这边,但足以防范得住眼下的所有威胁了。
“哦?如何拉拢呢?”
“只须打出胡承务的旗号,允许他们拜认您为宗主便足矣。甚至胡承务您要是不介意,再给他们‘赐偏讳’的话,对方一定会举族誓死效忠,而接下来银矿的安全防御,则完全交给他们来保证就可以了。这样李将军也可以调回人手,以确保港口那边的安全。”
“哦?”胡衍是知道他们四人被秦刚”赐偏讳“的事情的,只是此时却略有疑虑,“大哥的响应力自然不成问题。你的意思却是:我的字号也会有类似的作用?”
“那是当然!”另一个武士长门徐有赶紧证明,“他们这帮人,怎么可能会有荣幸能得到我们家主秦待制的偏讳?其实如果能够得到胡承务的松口厚爱,那也将会是他们家族不敢想像的无上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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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衍与李俊商量后,便同意他们两人可以先去联络试试。
果然,两天后,银矿附近最有实力的涩川氏家,其家主涩川一多便带着两个儿子涩川渡、涩川洋一行三人,洋随着徐有与徐度,主动来拜访胡衍。
到了之后,涩川一多最关心的便是胡衍的大宋官身,幸好这玩意象征着个人身份,胡衍倒是一直带在身上的,于是便让人拿出来给对方一看。
倭人都通汉文,对方毕恭毕敬地接过这份大宋朝廷的官诰文书,一字一词地看得十分仔细。之后便是越看眼光愈是惊喜、越看神情越是郑重,最后恭敬无比地将官诰文书还上后,立即全身伏地,口称愿投身效忠胡承务,并请胡承务为他及两个儿子赐偏讳改名。
关于此事,长门徐有、长门徐度早已经与他商量过:胡衍的表字是沧海,于是比较适合将“沧”字赐给他们。
于是,胡衍点点头道:“听两位长门武士推荐过你,说涩川家是筑前国在这一带的佼佼者,且向来仰慕大宋文化、心向中原文明。某来到这里做生意,的确很是需要像尔等这样的自己人。所以,某愿意接受你们的效忠,并同意将某表字‘沧海’二字中的‘沧’字赐予你们……”
“涩川家感谢天朝上官胡宗主的垂青!”涩川一多,哦不,现在应该是涩川沧多领着他两个儿子涩川沧渡、涩川沧洋立即再次伏身致谢。
其实倭人不以通字表示辈份,有时一家人祖孙几代都是一个通字,从名字里根本分不清。
“莫急!尔等接受了这个赐字,须得知道某的表字来历,这是由大宋的山谷道人黄鲁直为我所取……”
“啊!胡宗主说的山谷道人,莫非就是与苏坡仙并称为‘苏黄’的金华仙伯黄讳庭坚么?”这也难怪听闻之后的涩川沧多惊讶得快要跳起来,因为苏轼在倭国的名气,那是仿若仙人一般的存在,同时与其共有“宋四家”以及“苏黄”之称的黄庭坚,同样也以自己的诗书双绝,为倭国上等人士所追崇,被称金华仙伯。
此时,苏轼虽然在大宋已经被流放到海南岛、黄庭坚被流放到贵州,但是倭国人每到苏轼生日这天,都会为其举行“寿苏会”,并将此习俗一直保持到了千年之后。他们对于苏黄等人的热爱与崇拜,从来就不曾受到任何政治迫害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