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家人面相不善,他寻我家攀附不成,恐其回去后,四下散布些不利言语。可若是要麻烦到县衙、军衙又显得小题大作……”
“哪能呢!这些些小事,用不着县衙、军衙出面,小的便保证给修撰老爷处理好了。”王麻子立即拍了胸脯保证下来。
秦刚也知道,如果这秦非一家心怀不轨,做些有违法令之事,自然很容易让官府出现给他们治个罪,但若只是心生抱怨,四下里处杜撰一些诸如“秦家薄情寡意、六亲不认”之类的谣言,他在外面可以无所谓,可却担心老实本份了一辈子的秦福在家里听到会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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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一些事情,官府可能不一定有办法,而像王麻子这样的保长,实际上却是能有各种各样的手段与方法去处理的。
小小的风波处理完,秦刚一家还是顺顺利利地将小年的诸多礼节做完了。
第二日,高邮城里的众位大贤,都齐聚临泽镇的菱川书院。
此时的临川书院,规模扩大了何止四五倍,以至于小半个临泽镇,要么是租赁给在书院求学读书的外地学生居住,要么就是大多书院服务的各式书店、酒楼、成衣、车马及生活中所需要的店铺。
而在镇外,为了推进学生在工坊、农事、生灵等等应用课程方面的实践学习,便由秦刚出资,陆续为菱川书院购置下来数千亩的农田,其中约有一半租于佃户耕种,以田租贴补书院用度,还有一半则是开垦有各种田园,长有五花八门的作物或蓄养动物,以供学生学习研究之用。
苏老山长今年已经七十有七,却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秦刚与一众客人的到访,尤其令他心情大悦。
来人中,不论是秦刚如今的官职、还是那些军学教授、县学教授,要在他这前宰相、致仕时的太子少师身份前面,都不值一提。更何况,在今天,菱川书院的名誉山长,更是他最满意、最自得的头衔。
“老山长好!”
“见过老山长!”
“给老山长请安!”
“哈哈哈哈,大家都好,大家都坐。”
众人一一上前见礼,苏老山长的笑着的嘴就没合拢过。而在他的身边,他的幼子苏携,因为一直在他身边照顾并学习,如今也在书院里是一个饱受学生尊敬的训诂学教授。
林武功与马伦现在论官职,都成为了秦刚的地方属官,不过此时却是师徒名份更在其大,所以此时的他俩,也是因此而春风满面,见谁都是笑意连连。
时隔一年,在苏颂的陪同下,秦刚再一次与正在书院学习的学生们见面,在他的坚决要求下,秦刚必须还是得和大家再说上几句。
如今的书院正堂虽然没有改变许多,但是堂外的大院却是扩展了数倍,连通了过去了几处庭院,竟成了一处极为宽敞的广场。
而这次见面则索性安排在了这处广场上。
望着广场上密密麻麻的学生,以及他们或是求知若渴的眼神、或是敬仰崇拜的神态、或是兴奋躁动的激情,秦刚的心情突然开始有了一些激动。
他分明看到了,文明的萌芽已经开始在这里生根,科学的思想在这里得到了普及,四年的时间,让格致学终于成就了这所原本要被埋没于历史尘埃之中的伟大书院,而更多如乔襄文这样执着不懈努力的师者,更是成就了格物致知这样的伟大学科的兴盛。
“今天再次回到菱川书院,不是来讲课,更不是给书院的各位发表什么训导,而是真诚地给各位老师和同学们表示感谢的。”秦刚开头的两句话,就让众人的心头一暖,又很感动。
“古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所以我这个‘提举天下学政使’的家乡,如果学风不振、教育不兴、治学不谨的话,将何以服天下之学子?菱川书院能有今天,将要感谢于苏老山长、乔山长以及一众夫子教授,以师之名,践行解惑、授业及传道之责。所以,今天第一次的感谢掌声,让我们一起送给他们!”
在秦刚如此的解释之下,在场的众人极其信服地鼓起了热烈的掌声。
“大家应该都听说过我在西北打过许多胜仗,可是你们可知在这些大捷战役背后的众多无名英雄们,恰恰就是从菱川走出去的你们的师兄们!他们无论是革新拉丝机、发明上弦机,还是推广马拉圆犁、创新各种机械,便在极短的时间里,改变了我们对敌的优劣局面,并直接为几场大战的胜利奠定基础。这些,不仅证明着我们菱川书院中‘知识便是力量’的共同认知,更是践行着‘学以致用’的治学原则。所以,今天第二次的感谢掌声,让我们再送给这些以亲身实践做出证明的老学员们!”
再次的热烈掌声,更有曾经参加过这些技术研究的老学员们的自我感动。
“我曾与乔山长交流过菱川书院名字的由来,却更加钦佩前任乔老山长的睿智与深远用意。菱,有自生棱刺、坚韧不拔,川,为浩荡不息、豪迈开阔之解。这菱川书院,非临泽一镇之菱川、高邮一县之菱川,而应为这江淮之菱、天下之川。所以,所有入书院之学子,当有为各地学政立楷模之志!当有为天下兴衰习格致之心!所以,这最后一次感谢的掌声,让我们共同送给自己!送给每一个能够在这里学习而证明自己的你们!”
在更激动、更热烈的掌声中,苏老山长手抚雪白的长须,赞许地对乔襄文道:“此子天然师者、亦天然辩士也!”
乔襄文、林武功及马伦亦心有戚戚焉!
因为神居水寨里的酒坊、香水坊都已经尽数迁去了大名府,除少数师傅跟过去后,水寨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迁居去了流求,而神居村的人也基本都为后来聚居而来的当地百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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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梧如今便长住临泽这里,原本因为要弄清楚辛第迦搞来的不少大食人的机械设备,便是由他一直与请来的两位大食学者一同研究,并请他们帮着翻译同时带来的诸多科学书籍,久而久之,他竟然在此过程中,慢慢地学会了阿拉伯文,更是参与到了这些书籍的翻译工作中去。
他告诉秦刚,差不多到第二年的夏天,他手头的几本书籍翻译结束后,便会前往流求。
在菱川书院,秦刚与金宇竟然十分意外地碰见了另一个故人——陈武。
陈武本来就是京城中的禁军一员,后因机缘,在毛滂获知高邮军一职时,被其带在身边为亲随护卫。在北窑庄野码头一案中,给秦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毛滂因朝中打击蜀党受到牵连,直接便在高邮知军任上辞官远游。临行前虽然也给了陈武一笔遣散费用。
陈武看这高邮城虽小,但也是南来北往的一个要地,便想着用这笔钱在这里做个生意,若是能赚得多了的话,他日也好拿着回北方家乡里荣耀一把。就算是少赚一点,也能些高邮置个家产安家算了。
只是这陈武长期从军,也不懂什么做生意的技巧,一连做了三四样的营生,竟然是做一样、赔一样,不仅把这本钱赔个精光,最后一次还欠下了一笔高利贷。此时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去临泽找了乔襄文,毕竟陈武也算是对他是有过救命之恩,于是先出面帮他把这之后面的复利谈停了下来,之后便安排陈武在书院做个帮工,平时干些个力气活,再用这里的工钱慢慢地偿还之前欠下的本钱。
“陈兄,你有如此好的身手,为何不来寻我或者直接去找修撰?”金宇对陈武说道。
“陈武做的糊涂事,欠钱一事又太丢人,只怕给秦修撰带去麻烦。”陈武却是实话实说。
秦刚却是问道:“听子规说,陈兄家乡在北方甚远,不知籍贯何处?”
“回修撰,小人父亲原为渤海汉民,年幼时因饥荒随父母南下山东。后来便就从了军。前些年父母皆已去世,家乡早已不再指望回去了。”陈武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哦!难怪陈兄能有北人之身姿。”秦刚闻听,点了点头道,“陈兄的身手见识,是可以做大事的人。被这点债务留困在这里,太不值得。这样子,你的债务我帮着平了,你便可来我身边做事。若要求个安稳,可以随我行走听用,日后也有立功受赏的机会;若是胆大心细还想博个功名在身的话,日后我倒是有一件大事会用得着你,只是其中的细节诸事,待我日后有空时再慢慢与你细讲。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武受困于债务缠身,留在这书院干活,当得是感恩于乔襄文的帮助,说得底也只是为了生活现实而低头。一听不仅能够改变现在的窘状、还能被秦刚所接纳,岂有不愿之理,连说“从此愿为修撰而驱使”之语,赶紧拜谢,便就随金宇去准备了。
临泽回去后,绍圣五年的除夕便来到了,秦刚终于得以在自己的家乡高邮,度过了他穿越而来的第一个新年!
【卷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