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相由心生(2 / 2)

风流大宋 林二虎 3583 字 1个月前

而之所以说“除了秦刚之外”,是因为他看了上联之后却是心道侥幸,因为这副对联,他却是在后世去普陀山旅游时,曾在一处寺院的门口见过。

当下也不故弄玄虚了,便微笑着对沙弥道:“可备纸墨?”

“施主竟已有了?”沙弥大惊,这处地方从来未有人敢落笔,所以他不免有点手忙脚乱,然后急急地开始磨墨的手,竟然也有点颤抖。

秦刚上前提笔,蘸了蘸还不算浓黑的墨,旁边几人也屏住呼吸看着他的落笔:

“如来如见见如来”。

绝对啊!

秦刚写完“来”字的最后一捺之后,沙弥竟然顾不得礼仪,便一把夺过这张纸,一边口中念道:“施主稍待,我去请住持师父!”一边飞也似地跑出了观音堂。

而那几个契丹人此时也无法再遮掩他们的惊叹之情,还是那个男装女子先开了口:“兄台好文采!”

“幸得未忘本!”秦刚随口用了对方最开始嘲讽自己的话回应了一下。

果然,那男装女子脸色一红,立即住了嘴。

秦刚此时才感觉稍稍有点后悔,反思了一下自己是否过于刻薄了。

只是那高个的契丹年轻人似乎未曾觉察出,而是由衷地赞叹道:“兄台定然是对佛理甚有研究,否则哪里能够对得出如此深奥又贴近的下联来!刚才唐突了,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秦刚见对方态度变得非常恭敬,便赶紧回了一礼道:“在下姓秦,单名一刚,草字徐之。”

“原来是徐之兄,在下姓耶律,名宁。”高个年轻人先是自我介绍后,又指了旁边那个男装的女子道,“这是舍弟耶律先,另两人是我等随从。我兄弟二人自幼仰慕汉学,却未得精髓,让徐之兄见笑了!”

“哪里哪里,是秦刚过于招摇了!”秦刚连忙自谦道。

“不招摇不招摇,我要是能对得出如此之佳对,我要比徐之兄招摇上百倍!”

这耶律宁的性格倒也直爽,估计也是没听出对方的自谦之意,如此的回话倒也显得质朴真诚。

这寺院的住持似乎就在这园中附近,此时正拿着那张纸随着沙弥急急赶进殿中。

住持法师五十多岁,虽然衣着朴素,但是眉宇间的却是透出一股不凡的气度,他进来四下一看,便已认准了秦刚,上前口宣佛号,却是一口标准的中原口音: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虚真,乃是在洛阳广化寺剃度出家,十年前应吴王之邀,来此承天寺住持。今日有缘得见施主,善哉善哉。”

“善男秦刚,淮南人士,说来也巧,也是应吴王之邀来西平府作客,得见大师,幸会幸会!”

在听得秦刚自称是吴王邀请而来的,那两名耶律兄弟——其实应该说是耶律兄妹了,相互间对视了一下,耶律宁随后开口说道:“我等路过,有幸目睹秦兄对出了园门的对子,十分仰慕,所以才跟来一看。”

虚真法师便邀请众人进入偏殿落坐,沙弥便连忙帮着沏茶。

“秦施主对出的两副下联,非但是格式工整,更是深得佛理禅机,不知师承何人?”虚真客气地问道。

“不瞒大师,善男师从淮海居士秦观。”

“啊,可是‘山抹微云’之秦观秦少游也?”虚真法师竟然惊道。不过,想想此时以秦观在文坛的盛名,也算不足为奇,反倒是能知道高邮秦郎秦徐之的却未必有多少了。

“正是善男恩师!”秦刚立即给予了肯定。

“哎呀,难怪难怪。淮海居士诗词双绝、又精通佛理,贫僧在西京洛阳时,曾闻尊师到过洛阳数次,但是一直未得机缘相识。却想不到今日在这西北之地,能够得见秦淮海之弟子,而以施主之年轻岁数,便能有些深刻的禅机领悟,也当解了我心头之惑了,善哉善哉!”虚真法师连连赞叹道。

因为谈及秦观的缘故,两人便莫名有了点亲近之感。

而虚真法师却是对秦刚此时的党项人装束打扮的原因甚是好奇,虽然秦刚依旧以“入乡随俗,免些麻烦”为理由,但显然是与此时宋人已经开始遵从的《孝经》之义有所背离,所以还是不能打消他的疑惑。

而且他一瞥之下,发现对面坐着的那位耶律先此时也在略含讽意的看着他,似乎在说:“你看,不是我一个人奇怪吧?”

秦刚便想,既然是在寺院中,那还是从禅机入手更佳,于是便微微一笑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此话一说,虚真法师的脸色一变,前面两句是出自于《金刚经》,意指一切表象之事并无实质的意义,意思是我穿什么衣、剃什么发,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而只是你们自己都有着不同的主观意识,并依据这些才对看到的东西产生了不同的认知。关于这一切太多的执念只有放下后,才会获得自己内心的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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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真双手合十道:“秦施主大智慧,倒是贫僧妄言了!”

耶律先却是不服气道:“不知秦兄回到家乡之后,该如何向身边人解释此事呢?”

“回去解释?需要解释何事啊?”秦刚故意装作不解的模样反问道。

“就是你剃的这种党项人之发式啊!”耶律先不顾其兄的暗示阻拦,继续追问。

“唐代时,南阳有一禅师。”秦刚没有理会她这句话,反而讲起了故事:“有天与道友同行,天降大雨,道路积水似河,一丽衣女子无法过去,禅师说:我抱你过去。说完就抱着女子过了河。放下女子后,禅师则地与道友继续赶路。直到晚上,道友忍不住问:我等修行之人不得亲近女色,今天你居然直接抱了美女,到现在你也没觉得有所不对吗?”

说到这里之时,虚真法师应该是听过这个故事的,笑吟吟地坐在那里不语。对面的耶律兄妹却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耶律宁忍不住开口问:“是啊?这位禅师是如何说的?”

“禅师惊讶地问道:你说那位女子么?我过了河就把她放下了。怎么到了现在,你还抱着吗?”

“哈哈哈哈!”虚真法师忍到了现在才放声大笑起来。

耶律先却是一下领悟了,随后她兄长也明白了过来,看向秦刚的眼神也是颇为复杂。

众人进园,原本就是想登一登这后院的观音塔的。

于是虚真法师见各位茶也喝了,便从殿后的阶梯,引领着大家登上了观音塔。

这承天寺中的观音塔,乃是当年请了数百宋地工匠建筑而成的砖塔,塔身呈八角,高七层。

众人在塔中拾阶而上,这才发现,这观音塔不仅从外面看就非常壮观,塔内各层里还有着精美的雕塑以及壁画。

最后众人登上最高一层,秦刚敏感地发现,从这里居然可以俯瞰到西平城的全貌。

虚真法师远望而叹道:“所以说,这《金刚经》中才写:我佛本相,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相由心生。”

秦刚心念一动,问道:“大师这句也是出了一个上联么?”

“呃……我佛本相,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相由心生。”虚真再次重复了这句话之后,不由地惊讶而道:“秦施主竟然能将此佛理对得出下联乎?”

秦刚抬眼望了望远方,略一沉吟便道:“普人有悟,可自悟,可他悟,可参照悟,可实践悟,悟超思证”。

当然,这副对联,自然也是出自于后世另一座已经记不清在哪里的寺庙门口了。确是因为字词的对仗工整与语义精妙,才被他当时细细地咀嚼记下,此时便拿来了一用。

一时间,塔上的众人竟再次全都听呆了。

尤其是虚真法师喃喃自语道:“我一直在领悟这《金刚经》中关于佛相之语的真谛,总想着,应该从哪个方向去看这个佛相,又该从哪个角度去理解这佛相,却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道理却就是在这个‘悟’字上,‘可自悟,可他悟,可参照悟,可实践悟’,果真是‘悟超思证’!”

而那个耶律宁也是一脸怪异地盯着秦刚上下看了好几遍,突然笑道:“兄台若是现在剃度,我猜这承天寺的住持之位即刻就会让位于你了!”

秦刚则摇摇头道:“你们莫要抬举我,若谈及对佛经的了解与见识,我不及大师的十之有一,只不过我们宋人士子,多从小练习做对子、填诗词,熟能生巧的文字游戏罢了!”

虚真法师此时却道:“也就是淮海居士秦学士的弟子,才敢如此调侃诗词只是文字游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