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从传承与战绩来说,折家算得上是大宋第一将门,而且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远超过种家。
因为种家至此不过三代为将。
而折家,从大宋立国时选择归顺的折德扆开始,就一直被朝廷特许在府州及麟州地区任知州并领地方兵权,还允许他们可以在兄弟父子间相传其权,至今已传承了八任,而算上目前正在章楶手下效命的折可适,已经是第五代成长中的折家将领。
此时正任知府州的折克行便是折可适的伯父。
原本在获知鄜延大胜的消息之后,折可适就开始积攒粮草、等待机会,计划着从河东地区出击浅攻一两次,以图借机可以适当扩大一下自己在边境的地盘。
但是,很快就听说朝廷开始与西夏议和了,所以正为自己出手太慢而在懊悔:因为按以往的朝廷习惯,一旦开始议和,就会坚决约束已方边将,严禁各种军事行为,否则便以“擅启边衅”而追责。
却想不到突然接到了侄子折可适发来的快信,阅罢不由地大喜,立即边完成最后的准备、边向上司汇报了这一情况。
河东路的经略安抚使孙览原本也想收回元佑年间送还给西夏的葭芦寨,并想利用那里的险阻地势筑成一座军城以保障其黄河以东的地区。
于是,经其批准,折克行便先行出兵渡过了北面的秃尾河,西夏地方在仓猝间只能立即调兵北上以应对,而孙览则乘机从麟州出兵渡过黄河,在葭芦寨大败那里的西夏守兵,并开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对该寨进行改造筑城。
仅仅十五日左右,葭芦城便建成,此时再来看这河东局势,立刻就已经不一样了。
原来的西夏通过银州向南出横山,分别威胁着鄜延路的延安府以及河东路的太原府。
神宗期间,时任鄜延路经略使的沈括就开始提议向北筑寨以防御,随后历经多年,终于在北面建成了米脂、葭芦等军寨,从而将当时的延州与麟州、府州的战线连成了一片,形成了对西夏东南部的右翼战略防御体系。
只可惜,一帮愚昧的旧党文臣在元佑年间,便直接将这两座军寨白白地奉还给了西夏,之前吕惠卿通过浅攻夺回了米脂,今天,孙览与折克行终于又成功地拿回了葭芦。
西夏丢了葭芦寨后,立即气急败坏地遣使往泾原路经略安抚司问罪,责问说:现在两国不是开始议和了吗?为何这河东路却又开始出兵攻打我们了呢?
章老经略两手一摊:“我们的确是开始进行和谈了,可是现在这和谈不是还没有谈出个结果吗?既然没有谈出结果,我也就没法向朝廷汇报,没去汇报就意味着双方还没有正式达成和平的协议,那么也就是说明,我们还是处于相互的交战状态。所以,河东这边,出现的就是一种局部区域的军事摩擦,这也是极其正常的现象嘛!当然了,不仅仅只是河东路,其他任何地方要是也出现了类似的现象,也都是非常非常正常的现象!”
话音刚落,直接当着西夏使者的面,便就有军情汇报人员——当然是特意安排的啦——前来汇报:泾原路兵马钤辖王文振袭破没烟峡寨,大胜!斩敌首三千余级!
听了战报,章老经略便十分“生气”地训斥手下:“怎么着讲话呢?没看见人家使者还在我这里吗?以后这样的消息,要说是:在没烟峡寨发生局部摩擦!我方略微占到了上风。而且那些个斩首数字非得要喊这么大声么?直接战报上写给我不就行了吗!下去吧!”
转而再抱有歉意地“安慰”西夏使者:“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我们两边都能够加快和谈的节奏,尽早地签订了和平协议,这种摩擦就一定不会再发生了!哎哟!说句实话,我也年纪大了,打不动喽!”
就在西夏使者瞪大了眼睛的注视下,章经略使居然还当着他的面,连续签下了多份向北部新修筑的军寨增兵增粮草的军令,一边签一边还向其抱怨:“所以你要瞧瞧,这只要一打仗,就要不断地花钱,我光这么一会儿,就要签出去这么多的军粮。要是等几天后,这帮小兔崽子们万一打赢了,我还要给他们算账发奖赏的奖金!唉哟,真的是不想打啊!”
西夏使者被气得七窍生烟地回去了。
战后的鄜延路已经全部换上了第二代的上弦机。
因为实战中的上弦机表现出了巨大的优势,为防止来自西夏方面可能的窃取与偷学,在秦刚督促下,器作院很快就拿出了第二代的上弦机:
第二代的机器不仅进一步提高了上弦的速度与效率,还在机器内分离出来了一个关键的可拆卸部件,这个部件在器作院里就分开来生产,也不与机器主体一起运输。只会由路帅司随军令传送至各地,指定由守城的主要将官进行单独保管。
而如果没有它,上弦机则无法正常运作。而且在危急时候,这个关键部件里还有一个自毁开关,一旦扳动,机器就会自我损毁,上弦机就会成为一堆无法运作的铁木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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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刚来渭州的时候,把在鄜延路实现了整体换装的二代上弦机图纸也带了过来。
大宋器作院的工匠虽然缺乏创新精神,但却拥有极高的学习能力,二代上弦机便很快就在泾原路实现了量产,而开始陆续推广部署到了边境各个城池,从而令各座城寨的防御能力再次提升了一两个档次。
在当前的军事形势之下,西夏军已经发现,如果只是他们在与宋军进行城战对抗中,根本就占据不到任何的优势。而宋军平时就在孜孜不倦地修筑各种城堡、军寨,然后就一座城一座城地把这条防御阵线缓慢而坚定地向着西夏境内推进。
西夏军队原本就不擅长攻坚,而宋军在眼下也根本不会与西夏军进行野战,都是依托着一座座城寨进行最稳固地防守反击。
上弦机应用后,章楶唯一烦扰的事情,就是箭支的消耗量显着地增加了,但是,这对于他却是一种甜蜜的烦恼:与此相对应的,是人员伤亡的下降与各地军功的增加。
这天,与西夏派过来的使臣之间又进行了一天繁琐及徒劳的口头拉扯,却还是未能增加双方都可达成共识的新条款内容。
而这也充分说明了西夏内部的主战派势力还没有完全屈服,他们在私底下还在酝酿着要进行一场足以压制宋军的进攻战,因为大家都十分清楚:军事上无法占据优势的谈判,就只能是自己不断的让步。
反正在这一次,急于和谈的也不是章楶,他在进一步完善了“深垒”战术的加强之外,又在谋划着“浅攻”效果的提升。
“徐之啊,你对老夫还是有所保留啊!”章楶意味深长地看着秦刚。
“章经略指的是哪件?”秦刚既不主动接话也不否定。
“哼!那就说明你小子心里是清楚的!”章楶毫不客气地指出,“环锁甲、震天雷、神火油。这三样东西,我看你为何一直都藏在口袋里,这么长时间一直都不主动拿出来?”
“哎!章经略啊!我可倒个苦水了。光说我拿出来的上弦机,可是三令五申要保密保管的,可是就在这个月,边境就已经截住了两台被底下人偷卖出去的机器了。这没有截住的,还不知道有没有呢!”
“什么?是谁的部队偷出去的?只要是我泾原路的,老夫立刻就去斩了他!要是其他路的,也给我抓起来,他的主官不斩他,老夫把弹章送到朝廷去!”章楶一听这个事情,立即怒道。
西军的编制甚为繁杂,既有相对规范严格的禁军部队,也有各种厢军队伍,甚至还有临时组织起来的地方强人武装,以及各种依附蕃部的部落武装。真正到了打仗的时候,倒也能够统一号令,但要是放在了平时,这里的乱象也就太多了。
类似于这种少数基层士兵被西夏的细作收买,高价偷卖各种新式武器装备的事情,也并非是第一次发生。
“老经略息怒!这两台机器都有编号,到底是从哪里、从谁人手上被偷卖出去的,很快就能查出来。而且庆幸的是,我们之前留有备手,目前掌握在各地指挥军官那里的核心部件暂时还没有缺少过。”秦刚转而稍稍给了个安慰消息,“所以就算是偶尔还有其它机器被偷流了出去,西夏人拿到手暂时也用不起来。但是,眼下的这种局面,您给我算算,这西夏人最多多长时间以后,就能拿到完整的上弦机呢?”
章楶想了想,却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保密精神的天然匮乏,以及难以统一约束的军纪问题,就算是他,也最多只能做到在泾原路这几年的保证。甚至到了最后,你会发现,真实泄密的源头,却极有可能并非会在边境这几路地区,而会是在京城的那一头。
比如现在的枢密院已经来过两次公文,催促他们要将这上弦机等图纸资料回报过去,一直都被章楶找各种理由在搪塞着。
“当然,我也明白,好的军事装备总是要拿出来用的,只要在部队里装备,总免不了会被对手偷学了去。我拿出上弦机的一个考虑就是,它最主要的功效是在守城中发挥作用,西夏人即使是学去了,对我们的威胁并不大。但是您要说到的环琐甲、震天雷与神火油这三样东西,这可都是可以直接装备在骑兵的身上,您判断一下呢?”
“徐之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可就因为怕给对方学去,我们有了这好东西,就不推广了吗?”章楶还是很着急。
“当然不是啦!”秦刚道,“上弦机开始推出时太急,终于能在第二代时加上了一些防范措施也保护,这才能大范围地推广,因为好歹还有一个可拆卸的关键部件可以防一防。其它三样,我不是不肯拿出来,而是要和老经略商量出一个可以防范泄密的好法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