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伤离何,此事古难全。”
这里的曲调虽然与上阙似有重复,但又似乎有变化,一咏一叹之间道出了那种看尽人世真理的真实情愫。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秦刚此时唱完最后两句,悠扬绵回的曲调,意境幽远,回味无穷,这又岂是过去的那种普通水调歌头曲调所能比拟,它又哪能如此妥帖的诠释出苏轼这首词的风格意境?!
李湘月在全程的激动与兴奋之中,但饶是如此,也是右手记谱不停,左手已在古琴上尝试定音、琢磨指法了。
小主,
待到秦刚一遍唱完之后。
赵佶率先拍案叫绝:“徐之此调,词中有诗境,诗中有画境,画中仿佛可见仙境,实乃仙境之曲,吾等之耳,得享此福尔。”
李湘月正控制住激动无比的心情,正在紧张地复查自己所记的曲谱,不敢确定的地方,又向秦刚求证了两三处后,方才起身,再向秦刚行以拜礼道:“奴奴得秦小官人再传新曲,不胜荣兴。此曲雅而不淡、忧而不伤、放而不狂,如若天籁。奴奴初次习得,先行试唱一次,还望秦小官人多多点拨。”
秦刚倒也有点意外,他本以为,李湘月可能还得需要他再唱一遍才得掌握此曲,真没想到,居然仅此一遍之后,她就敢于挑战,于是欣然点首。
见秦刚同意之后,李湘月再看看手头所记之谱,又在琴上略定弦音,便开始自弹自唱起来。
要说这能在京城立足的歌伎,自然都是有着足够的技艺傍身,也就是只听了一遍并同时进行记谱,李湘月的这一次配乐演唱,除了指法的略略生疏与部分歌词的转承换气间还需要一些更好地处理之外,竟能将此曲唱得有七八分的神韵。
刚才秦刚的演唱,使用得是中低声部的男音,在这包厢之中,也不大容易传到外面去。而李湘月却是用了她最擅长的高音女声,唱出来的更是另一番别样风味。
而宋时酒楼的包厢都没有完全地封闭,为了方便里面的客人随时能够欣赏大厅里的演出,还会将在面向大厅的方面专门开有窗户,平时只会挂着纱帘作为遮挡。
而李湘月的脆丽嗓音,再结合琴声的伴奏,其开头两句的《明月几时有》唱出来后,立即压抑住了大厅里的各种杂音,吸引了众多的客人屏气静听。一曲唱罢,竟然引得左右的包厢里都传出了阵阵喝彩之声。
一会儿,便有酒楼里专门跑堂传话的过来,说有某字号的包厢里的某某某诚意邀请李湘月前去转台。
实际这便是大宋酒客们在酒楼里的常见社交方式,一般会发出邀请其他包厢里的歌伎过去转台为名,实则上就是发出了想结交这间包厢里主人的意愿。如果被邀请的包厢主人,听了对方的名号,认为确实属于自己愿意结交的对象,便会让歌伎先去转台,并代为传达自己的正式意愿,或是直接邀请对方来自己这里相聚,以及也可自己前往对方的包厢里相识。
大宋朝的京城里,每天都会有这样的社交故事在各个酒楼里上演着。
而在此时,李湘月已明显觉察出秦刚他们这几人并不太愿意在这里抛头露面,便笑吟吟地说道:“奴奴今天真是有幸,有宣少爷做东,又有秦小官人可以指点歌艺。今个儿就只会留在此间侍奉,你们就帮我把别间的邀请尽数都回了吧!”
李清照拍手笑道:“苏大学士此词必将再次传唱天下,十八叔可分得三分之功!”
“哼哼!”秦刚也笑道,“再分你一分马屁之功。”
李湘月学得此曲,更是对秦刚崇拜得五体投地,当下便是再次深深拜服道:“奴奴先是得获《送别》一曲所赠,原本不应再有贪婪之心……”
“还是送你了!”秦刚却是直接说道。
“……什么?真的又是送予奴奴了吗?”李湘月原本也只是希望能够获得此曲的许可演唱,便足以满足心愿了。而如今这首新曲调的《明月几时有》再次赠予她的话,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谢的话了。
“哈哈!”赵佶也忍不住来打趣道,“此间屋内,不过就还有两位小娘子在,难不成她们两个有谁还想索要这首曲子么?”
秦盼兮自然是使劲地摇头,她想要的东西,哥哥自然会给她,根本无须她去索要。
而李清照却是心思透亮地盯着李湘云红红和脸庞与魅意如丝的眼神,哼了哼道:“我家这个十八叔哟,从来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你看着他大方得很,一首歌说送就送,一首曲子又是说送就送,当心哟,等到你何时发现自己被他卖了还得替他去数钱呢!”
李湘云又是何等聪明的女子,一下子便从中听得出浓浓的敌意,一又美目,看一眼秦刚此时略显尴尬的表情,再看一眼李清照毫不掩饰的不悦之情,立刻开始转移话题:“哎呀!怎么着说起来,今天都得亏了宣少爷作的这个东,这才让奴奴得了这个天大的好处,奴奴这边先向宣少爷敬一杯酒。”
高俅在过来给各位添酒之时,也顺口说道:“秦小官人最擅长神来之笔。先前京城的蹴鞠联赛不温不火,却在得了小官人的指点后而更新了全新的比赛规则。一下子就成了京城里最火爆的活动。其它甚么相扑、马球等等,无一能够与之相比。男女当时在驸马府带队参赛,也是托小官人的福,还曾连获过两届的最佳主攻手之名。”
“哎呀呀!”李清照听到这个话题又是来了劲,“十八叔建议搞了这个新规则,确实还让京城蹴鞠联赛的赌球火得不得了。想当初,本姑娘也曾拿下连押八局不败之纪录。只可惜之后便因为家里大人离京去了广信军。哎,纪录也就断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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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另几人有点不信,李清照便开始向众人介绍并谈及她的赌球心得,比如在赛前应该如何去分析各队的实力并推断出他们比赛的可能结果?又比如需要怎样才可以客观地评析开盘家开出的赔率盘口?再比如在投注时可以组合多种不同的投注以总体降低自己的风险?
一众人直听得是咂舌不已,尤其秦盼兮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女子参与赌博活动本来就已少见,而且还能总结出如此之多的心得,着实让她开了眼界。
赵佶也被说得心动不已,便道:“本少爷过去也曾下过不少注,一直是输多赢少。等到下回开赛时,我便让高俅在帮我下注之前,送与你瞧瞧,你帮着我出出主意。而且你且放心指点,输了的就全算我的,赢了的话可以与你平分。”
接下来,几人由赌球一事的谈兴又起。
李湘月十分识趣,此时便不再多嘴,而是轻抚古琴,专门挑些曲调平和的曲子低声地进行着吟唱,让小小的包厢里,既让充满着温馨柔和的氛围,又不至于能够打扰到众人的交谈。
倒是高俅看着时辰不早了,便挑了一个机会,附在赵佶的耳边轻声提醒,须得回郡王府了。
赵佶这才恋恋不舍地对秦刚等人抱歉,约定下回再给他发帖相邀。
告别之时,赵佶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递于秦刚手中道:“这块玉佩,是去年皇兄赐予我的,我知道徐之你也是官家看重之人才,我将此玉佩转赠于你,也不算辜负了圣意。”
秦刚一接过玉佩,就觉入手冰凉,再一瞧色泽温润,便知此物不菲。他略一思考,便从腰间解下了之前看起来像似非常普通的一条黑色腰带,只听“咔嗒”一声,黑色腰带迅速弹开伸展,竟然是一柄两尺余长的软剑。
秦刚双手奉上道:“此软剑乃处州龙泉铸剑名家宗氏所出,盘扣精巧,随身携带,且剑身锋利,紧急时可用来防身。特赠于王爷,以资留恋。”
此时软剑并不常见,尤其像秦刚的这柄,弯成腰带却一点都看不出来的,更是罕见。
软剑对于用钢更为考究,宗家费尽一年左右的时间,能铸成的不过十柄上下,秦刚舍不得出售,都暂且收在自己身边用作防身之用。
赵佶细细看了这柄软剑,在秦刚的指点下,按下鞘身上的机关,这才轻轻地抽出了一段剑身,立刻就觉得其刃如雪、剑气逼人,不由地叹一声“好剑!”
然后又立即还剑身入鞘,又让高俅帮其佩戴于腰间,更觉得此剑新奇好用,甚为满意。
知道赵佶出来要低调,李湘月随着掌柜只是一起十分恭敬地将众人送至房间门口,便不再往外再走。
旋及,李湘月轻轻移动碎步,从房间里的纱帘之后望向楼下的大厅,远远地看着秦刚与李清照的背影,眼神中竟然有着说不清的一种羡慕与神往之色,继而便是轻轻一声叹息,站在那里,久久地不愿动一动身形。
一行人出了潘楼门口,早有高俅预先叫来的马车候着,众人正式告别。
目送赵佶的马车走远,李清照瞪了秦刚一眼道:“你又欠了我一回!”
秦盼兮便奇道:“我哥怎么会又欠了你的?”
“的确欠了。我代恩师谢过清娘口下留情!”秦刚诚恳地说道。
“难道?……”秦盼兮这时才想起来,在一开始的聊天,自己哥哥似乎一直在引导着褒扬秦观的话语,倒也一下子聪明了起来。“难道,这个小王爷对于秦大官人的看法会有大用场吗?”
“是很大,而且不是一般地大。”秦刚莫名地严肃,令李清照斜斜地多看了他两眼。
机灵的店伙计也已经帮他们叫来了一辆马车,于是一同上车,先送了清娘回家,然后兄妹俩再回到了麦秸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