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从蔡京府中出来时,天色已晚。
回到家门口,立即被等候多时的胡衍拉去赴赵子祹的晚宴邀请。
这一年多,赵公子左手天醇酒的销售,右手蹴鞠联赛的操办,已经在京城商界混得是风生水起。以至于最后他主动找到父亲,言称他想主动放弃这楚国公的世袭之位,一心要好好地把手头的商业之事搞好,反倒是在宗族中获得了极大的声誉。
秦刚也是赞扬他这种以退为进的做法,反正对于宗室子弟而言,王爵封号都只是一种场面之物,无非也就是可以多拿一点俸禄而已。
而现在的赵子祹,岂会缺少那一点点的钱,反倒是不如做个逍遥商人来得轻松自在。
因为一直和辛第迦保持着联系,赵子祹对秦刚在明州的造船厂非常感兴趣,这次见了他,便兴奋地提起,如果可以的话,他非常想建起一条跑海贸的船队。
“徐之,我还记得第一次与辛员外见面的时候,他所讲的那些海外奇异之事。从那时起,我就想,虽然这京城里的繁华是其它城市所无法相比的,但是这海外之大,又岂是这京城的安逸场所能比得上的吗?所以,我真的不想做王爷,就只是想去有一天,能够随着自己的远洋船队,去看看海外的地方!”
秦刚有点愕然了,真想像不到,赵子祹居然还有此理想,当下也不含糊,回道:“公子若有此念头,秦刚立即写信给明州,让其先行帮着你筹备起来就是。这海船备料、开建,之后还有船员招募,总得有个半年的时间才是。”
“所有的费用不必与我客气,报个数给我就行。”赵子祹听了后大喜,进而也就讲述了自己有此想法的原因:“今年,有海外藩国交趾、三佛齐【注:就是今天的越南、马来群岛】等国前来进贡,那些贡品经官家赏赐了一些给我们宗室以及一些重臣之后,有少量流到了市面之上,甚为稀罕,价钱也卖得非常高。但是我让人去请了他们使臣的随从喝酒后,才知道,那些东西在他们那里,都是随处可见的不值钱的玩意。所以,我就想,如果通过海贸,就可以把这些东西大量地引进,又把我们中原的好东西,在他们那里卖上大价钱,这才是真正可以把生意做大的思路。”
“赵公子眼光独到,确有道理,实在佩服!”秦刚立即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或许这京城里看到此处商机的不止他赵子裪一个,但在想到之后,就开始四处寻找机会,一经找到又立即决策要投入重金建海贸船队的,估计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今天的赵公子,果然不再是昨天的纨绔子弟了。
秦刚回到家里后,却是秦盼兮在他的书房一直等着。
说句实话,先前从赴京赶考开始、之后短暂地回了一趟家乡,便是跟着秦观去了处州,兄妹俩一下子分开了近两年。
哪怕是这次从高邮接上她之后,也是因为在船上,只能先与秦婉住在一只船舱,也不能在那么多官差面前多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京城后,秦刚又是好一阵子的四下外出忙碌,竟然都没有机会,能够与自己的妹妹坐下来好好地聊聊。
灯光下,秦刚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
两年的时间,盼兮真的越长越好看了。
尤其是由于生活条件的改善,过去曾经的面黄肌瘦模样都已经不见,外加上衣服的衬托,越发显现出是一个小美女了。
“哎呀!哥哥一直都没注意,我们家的盼兮已经长得这么漂亮啦!”秦刚感慨道。
“才没有呢!”自家哥哥的夸赞,秦盼兮倒没有那么地害羞,只是简单地谦虚了一下,便感慨地说到,“哥,这京城真的好大啊。今天白天,衍哥带我转了一整天,说也只是看了外城的南边这一块。那内城还没有进去呢!”
“哎!说是带你来京城开眼界的,一到这里就忙,都没顾得上。”秦刚倒有点歉意。
“没关系,哥你忙的都是大事。”秦盼兮倒是懂事,“在船上时,婉姐和我讲了你在处州做的好多好多事情,我就知道,我哥哥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哦!她倒是和你说了什么呀!”秦刚随口问道。
“什么都说了。”秦盼兮眨了眨大眼睛道,冷不防地冒出来一句话,“哥,你真的不喜欢婉姐吗?连她给你做小妾都不喜欢?”
秦刚吓得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他定了定神后问道:“盼兮,你可知道,一个女人如果做小妾,会意味着什么吗?”
“嗯,嗲嗲和我说过。哥你以后的官会做得很大,所以正妻一定得要娶大户人家的娘子。”盼兮很实在地想了想继续说,“婉姐虽然可以先跟你,但她也只能做小妾,以后要奉未来的大娘子为主母。”
秦刚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也是女子,你当要晓得这里的含义。为妾,不仅仅是不能完整地拥有丈夫的感情,同时也是个人基本尊严以及各种权益的完全放弃。你要知道,正妻是有权打骂管教小妾的,甚至还有权可以随意出售转赠小妾。甚至还有,即使被允许能够继续留在家里,小妾生出的孩子只能叫正妻为‘娘’,而叫自己的母亲只能是‘姨娘’。还有各种各样的限制与区别,总之来说,一个女子一旦为妾,就把自己放在了相当于奴仆的地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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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刚一番话将盼兮说得面色凝重,但她却咕囔着说:“可是婉姐说她都知道这些的,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就更不对了。”秦刚坐了下来,轻轻地拉过盼兮的手,温柔地对她说:“既然她什么话都和你讲,你更得要好好劝她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够尊重的女子,怎么可能得到丈夫的尊重呢?”
“可是,我听她说,你的老师秦学士不也是娶了小妾吗?而且他对自己的那个小妾就很好。我在高邮和徐夫人聊天,她说她也不会欺负这个小妾,常说她在京城以及处州,却是帮着她照顾着秦学士,她反倒很感激呢!”秦盼兮想到了一个最有力的例子。
“所以我前面才说,做小妾的女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尊严与权益,而只是自己放弃了这些东西的主动权。此后,她的幸福与否、地位高低、未来明晰,不再由自己决定,而皆是受制于人。你们说的秦学士的小妾,就是边少母。她算得上是一个幸运的小妾,只是因为她非常难得地选对了对象。而在实际上,她今天的地位与幸福与否,根本无法取决于自己,而是完全取决于老师与师母的态度。而这样的幸运,偶尔有之,但又怎能成为常例呢?”
秦刚看到小妹不再开口,又道:“我不接受婉儿为妾,并不是说我只是拒绝她、不喜欢她,而是我拒绝男人纳妾的这样一种制度。所以,我同样不会纳任何其他的女子为妾。我如果要是喜欢一个女子,必将会全心全意地喜欢她的全部,并且只会喜欢她一人。同样,我也会将自己全部的爱都交给她,而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去与另一位女子分享这样的宝贵感情。你们做女子的,难道也不想遇上这样的如意郎君么?”
秦盼兮睁着充满羡慕的大眼睛问道:“真的还会有和哥哥这样一般优秀的男子么?”
“傻丫头!”秦刚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小手道,“只要你自己足够地优秀,你就一定能遇上更加优秀的男子,包括许多会比哥哥更优秀的男子!”
秦盼兮若有所思。
“但是,如果你自己不够优秀,那么,如果有一天,真的遇到了你所倾心的优秀男子,你又凭什么要求对方会像你喜欢他那样子地喜欢你呢?”
秦刚的最后这句话,既是对秦盼兮的提醒,也是希望能够成为对秦婉的转告。
第二天一早,已经习惯早起锻炼的秦刚,却发现已经有人登门了。
“哎呀呀,刘都知来得如此之早,不过也是来的时候正好,正是我要锻炼的时间!”带着初冬的寒气,秦刚赶紧要把刘惟简往温暖的屋中让,同样早起的秦婉也手脚麻利地送上了冬日里暖身暖胃的姜茶。
刘惟简却摆摆手道:“听得秦抚勾讲的仙道所传的延年手戏,杂家昨晚便是一夜都未睡好。这不,赶着卯时就出了门。既然说是时候正好,不妨就先看看抚勾的演示吧!”
秦刚见老宦官确实心急,便不再坚持。便直接在院中给他演示了一套二十四式的简易陈氏太极拳。
这套太极拳法一改传统太极拳招式复杂冗长的毛病,而是在简化的动作里尽可能地保留了太极拳的精华动作,同样可以起到锻炼四肢、调整身体、吐纳养性等等的好处。
最关键的是,简化后的招式更容易记忆与学习。在后世的秦刚大学毕业之后,有一段时间熬夜不规律生活,身体出了一点问题。之后也是想图省事,专门去学了这套最容易记住的拳法来锻炼自己的身体。
其实,秦刚更在乎的是在这套科学的拳法之上,套上一层神秘的外衣,通过仙道传授的说法,给予练习者更多更强的心理暗示,以便起到更好的锻炼效果。
果然,简洁清晰而又行云流水式的这套手戏拳法,让刘惟简看得是眼界大开,再加上秦刚先前在高邮曾发明赤的牛痘法,这套手戏是不是仙道的传授,他不是敢肯定,但是如此神秘且优美的手戏,却使得他笃信其中的玄密奥妙。
接下来,秦刚便带着刘惟简从最基本的站步、起式开始,一式一式地学习着各个动作。因为需要他学会了之后还能正确地教给皇上,所以秦刚尽可能地把一招一式里面所含的各种细节都给他讲解清楚。
虽然只有二十四式,但对于初学者,要把这些都一口气学会,又尤其是像刘惟简这样大年纪的人来说,也是极不容易的。
学了两三遍下来,刘惟简的额头都冒出了不少的汗水,但是却真是觉得深身上下舒服得很。
因为自己五日才有一天的休沐,而且又不是每个休沐日都方便出宫,于是,他坚持要在这天内把这套手戏先行全部学完。于是脱去了一件外衣,继续学习。
好在,秦刚在此之前,还专门为这二十四式的拳法手绘了一本小册子,册子上用火柴人的画法,大致地描绘了各式的一些关键动作。
刘惟简在学习了几遍之后,便可以依照着这本小册子,加强自己的巩固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