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山的处理非常简单。
这的确是一块穷山寨,整个山寨搜罗出来的钱财不足千贯,还有一些临时采购回来的米粮物资,原本是为固守而准备的。
而对于所有投降的山匪,秦刚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愿意回家老实种地干活谋生的,每人领点粮食与一笔足够三个月生活的遣散费,自己回家或投奔人去;
一时想不清,也没固定想法的,领一个月生活费,外加一张优惠券。
结果,愿意回家的占到大多数,而那里领了优惠券的人则对天对地发誓,决不会与绿曲兵作对,一旦再有遇到,不仅仅是自己肯定投降,而且一定会尽一切可能劝说身边的人。
最后,剩下的山寨以及路上的哨卡,都被赵驷安排人一把火烧掉了。
至此,铁壁山寨就这么地被抹掉了。
回到处州城的秦刚,突然被带信到秦观院中。
进了正屋,便见秦观有点不悦地坐在那里,看到秦刚进来后,便道:“徐之,你现在虽说没有差遣在身,但也不得荒废学业。我怎么听说,你现在整天与赵员外以及他的家丁混在一起。这知兵学兵,老师我也是赞同的。但文人学兵,并非是要与武人一样,舞枪弄棒,东奔西跑,千万注意别玩废了性子!”
虽然平白遭了一阵训斥,但秦刚也是明白老师是为了他好。
因为秦观时不时地也会表露出“自己在处州已经安定,希望秦刚还是要找机会回京城找机会出仕”的意思。
“老师教训得是。”秦刚只能想个办法把话题岔开,“不过学生这几日去了龙泉县的大窑村,却在当地发现了一处非常特别的哥窑,它烧制出来的青瓷极为罕见,正好带了两件过来,想请老师品鉴。”
秦观原本就已听说过龙泉的青瓷名气,也见过处州城的士人收藏的佳器,原本也不以为意,没想到,当秦刚让人拿出这两款哥窑瓷器时,他的呼吸不由地停住,眼睛一时放大而不敢收缩:
一件是粉青色的六方花口洗,一件是天蓝色的月白釉水盏,最重要的是,在它们优美的造型之上,却是布满了摄人心魄的冰裂细纹,从而散发出一种无法替代的美丽,瞬间就吸引住了秦观的眼睛。
“你说这叫哥窑?竟然能有如此地巧夺天工的手艺?”
于是,接下来,秦刚便将龙泉章家的历代传承、章生一的传奇手法与天才思维,都细细地讲给了秦观听,当然这里要隐去了铁壁山山匪在其中的曲折与推动。
但就算是如此,也是令秦观听得如痴如醉,又对手中的这两件青瓷精品赞不绝口。
等到秦刚告辞回去之后,一旁的朝华才来提醒他:“官人你莫痴于这些物件,你可想得起来,最初叫了十八叔过来是为了什么?”
“哎,我叫他来是为了什么的?”秦观一点有点迷茫。
“噗!”朝华掩嘴而笔,“想不起来就算了。原本十八叔就很不容易了,为你操心操持到如此的地步,最后还要被你这个老师各种数落……”
“哦!对,对,我是要好好的训导他一番的。”秦观这才想起,转而对朝华道,“你不懂,我哪里是在难为他,我是为了他的前途作想,他不必为了我,一直陷在这等偏僻之地。唉!”
只可惜,还轮不着秦观再为自己的弟子太多的担心,他自己的麻烦就来了。
因为,张康国开始作妖了!
绍圣元年的处州,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渐渐过去了。由于张康国这一年的忍耐,秦刚也给予了充分的正面回应,年底前的税收结算中,绿曲醇在处州的出产与销售还略略地超出一些,不仅之前预交的酒税没有需要退还的,此外还稍稍给他多补了一点税。
所以,在张知州头上悬了几个月的这把剑也终于能够放下。
一看机会已经来了,张康年立刻就把关于秦观在处州这半年多来所作的所有诗词以及自己充满恶意的解读与说明一并打包呈往朝廷,同时也委婉地提出:自己在之前一年尽心尽力,圆满且超额地完成了处州的财税收入。但是接下来一年,尤其是处州的酒税征收工作,预期会因为不可避免的人事变动产生种种不利的影响,所以希望朝廷能够在处罚秦观的同时,能够给予处州在接下来财政收入方面的一点支持与补贴。
应该说,朝堂中的新党并没有忘记贬至此处的秦观,在看到张康国上报的相关情况后,当然甚是恼怒:你这个秦观,放你来处州是要惩罚并教训你的,怎么能够把日子过得如此舒坦?甚至似乎还比之前在京城里更要自由自在呢?
处罚诏书也随着元宵结束、官府恢复办公的开始,发到了处州:
“右宣德郎、监处州酒税秦观,心怀不满、因私废职,就地落职,以观后效。”
一句话,把秦观的差遣给免了。
虽然,从实际影响来说,这点对于当下的秦观,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他目前的家用,也根本用不上朝廷所发的那么一点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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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件事情所反映出来的一点不太好的苗头就是,这个不怀好意的张知州已经没有了起初的那点顾忌,要是不把他给按捺住,事情可能会失控。
听闻此事的秦刚找来了赵驷与谈建,对他们说:“他是官,我是商。他既然先对我们玩起了政治打击,咱们就和他玩经济制裁!”
“经济……制裁……”赵驷其实是知道秦刚要做什么,只是一时之间需要好好地理解一下这个新鲜词汇。
第二天一早,在许多处州百姓的亲眼见证下,秦刚在家门口与秦观依依惜别。
对外的说法是,秦观因为自己的弟子发展处州的酒业,被张知州参了一本,免去了监酒税的职务,秦小官人只得改去婺州酿酒做生意了。
其实在一开始时,秦刚就让山哈部落的蓝首领分别在婺州、温州等地都去申请登记好了酿酒许可与销售许可。只是在那时,明确绿曲醇在处州酿造,最大的税费是缴在处州的,其他地方则是缴很少的售酒税。
而现在则明确倒过来了,秦刚号称搬去婺州做酒生意了。自然会把最大的酿造税都缴给婺州知州,然后只有很少的需要在处州发售的酒,才向处州缴纳一点点销售税,这前后的差额便有百倍之多。
至于山哈部落那里的酒坊是不是真的搬到婺州,反正秦刚对外是这么说的,而官府里的任何人,想要进入山哈人的地盘检查什么,都痴心妄想罢了。先别说坐镇最后的绿曲兵,就算是跟在他们后面照猫画虎地训练一阵子之后的寨丁,估计也会把部落内外守得是密不透风。
于是,处州酒税收入立减,大头却转移到了婺州。
张康国闻之后,迅速给婺州知州发了一封加急书件,指责对方恶意招商。
可人家也是进士出身,饱读诗书之辈,极简单回了八个字:“汝之所驱,吾之所迎。”
意思就是,这个酒商可是你主动赶出去的,然后被我所收留的。那你自己品品,这能怪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