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朝堂决定要大拜除的明确信号。
宋朝的大拜除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册封太子,二是宣麻拜相。因为这都将会是影响国本的重大事宜。
所以,在这个重大时刻,天子便会亲自来到学士院中,向翰林学士口述自己的旨意,然后学士们将依旨进行草诏。
而在这过程中,一直等到正式旨意发出之前,为了绝对保密,学士院会被完全封锁,以防消息外泄。
第二天一早,宣德门外的白麻榜书上正式宣布:拜资政殿学士章惇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
同日,同意了原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范纯仁的辞相申请,出知颖昌府。
因之前原门下侍郎苏辙外放,以观文殿学士安焘为门下侍郎;
原签书枢密院事刘奉世,以枢密直学士,出知成德军;以翰林学士承旨曾布同知枢密院事。
至此,政事堂正式回归新党一营。
而且,因为右相空缺,章惇便成为了独相!
绍圣元年的新科进士们的授官也在紧锣密鼓地实施了。
由于这是赵煦亲自殿试后而录取的进士们,所以他们将会成为他的首批“天子门生”,既然如此,何不将恩典更多地赐予一点呢?
状元毕渐,官授左宣义郎,签书山南东道节度判官;
榜眼赵谂,官授左承事郎,知彭州九陇县;
榜眼岑穰,官授左承事郎,知颍昌府长葛县;
……
在报到赵煦手里的这份授官名单,包括了一直到三甲的所有进士名单。前面看着的拟授官职都还令他十分满意,目的就是要让这一科的进士们感激于他的额外加恩。
但是,就在这近百名的名单中,唯独一甲的第二十名秦刚名字的后面,却是一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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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抬起疑惑的眼睛时,正好对上章惇看过来的坚定的眼神。
“陛下一定是要问,这第二十名秦刚为何没有官职吧?”
赵煦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章惇的说明。
自去年年底,章惇被他从杭州召回之后,按他的原意,就要立刻将吕大防、范纯仁这几个讨厌的老头们赶得远远的,立刻给一众新党之人腾出位置来,但是却被章惇制止了。
章惇以无比冷静的心态告诉他,不要这么心急。
经过了整整八年的元佑更化,除了表面上政务堂里的这几位旧党大佬、还有遍布朝堂的各个旧党骨干,甚至还有许多只因政治风向变换、而伪装成新党拥护者的旧党内应,都形成了根深蒂固、错综复杂的政治势力。
虽然有着天子的绝对支持,卷土重来的新党也不能只凭一时头热,瞎打蛮冲。所以,经过他缜密的分析与细致的布局,仍然以资政殿学士的身份领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闲职,与朝廷宰执的位置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以便在绝对安静的心态,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赵煦自从高太后去世,终于能够拥有了自己绝对的权力,但是他也非常清楚,要对付朝中的那一大帮“老奸巨滑”且“学富五车”的大臣,他还是需要有非常专业、非常富有经验的导师来保障与引导。
而他所选择的导师是章惇,而章惇在这方面的表现无疑是优秀的。
章惇回京的四个月时间里,并没有走至朝堂的前台,而且隐身于幕后,细心地指导小皇帝如何地去识别臣子的言行与内心,如何去判断局势的变幻及真假,以及更为重要的如何最大限度地发挥手中皇权的优势与作用。
而对于苏辙因殿试上书的精彩反击,就出于他的巧妙指导。
所以,对于赵煦来说,现在的章惇,既是他所依靠的朝堂宰执,又是他可信赖的师长助手。他正在静静地倾听章惇的解释与说明。
“秦刚,人才也!臣亦与其有过交往。”章惇先下了肯定无比的结论,“然,人才若非为陛下所用,则为人灾也!如苏子由、刘仲冯之流。”
赵煦默然认可,章惇说的两人就是刚被他从政事堂罢免的苏辙与刘奉世,从个人才华与能力上,都是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是他们都用在了反对新法、拥护高太后的身上,那么这样的人越有才、也就越是不能用。
“秦刚的卷子我看过。”赵煦说了这么一句话,意思是指秦刚的学术观点是支持新法的。
“一个人,不能只看他怎么写、怎么说,关键要看他怎么做?”章惇继续说道,“秦刚为国史院编修秦观之门下弟子,这秦观与黄庭坚等人皆是苏轼余党,目前已涉《神宗实录》诋毁一案调查之中。臣曾劝诫过秦刚,希望他能够明辨是非、识清大局,臣甚至提出愿向陛地讨请特旨,保荐他进入门下五房任主事。”
章惇的这番话显然出乎赵煦的意料,这门下五房主事虽然品级并不算高,但作为新科进士,要授此职,若非是宰相特请,就算是看中于秦刚的他自己,也不太会放出这种手笔的,那也说明了章惇对其的看重,于是他便问道:“这秦刚是如何回复章相的?”
“他说要回去问其恩师的意思!”
赵煦又默然了,这句回答不仅仅是简单的拒绝荐官的意思,更是明白无误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与态度。虽然在他心里,非常看重秦刚这一人才,但是在涉及到对其父亲宋神宗政治观点的维护,这是他眼下布局新政变法的所有政治意识的核心基础,是容不得半点含糊的。
“那么,章相的这次谈话是在何时?”
“上元节前两天。”
“如今科举发榜,章相觉得能否再给这个秦刚一次机会?”赵煦想想还是有点不甘心。
“陛下如有此意,臣当可一试。”章惇想了想,道:“听说工部侍郎郭明叔欲揽这秦刚为侄婿,不妨由其出面劝说为宜。”
“也好,如若顺利,朕可为其侄女赐婚。但要是这个秦刚执迷不悟,也叫郭卿另觅良婿吧!”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