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东路院。
贾赦坐在水银镜前,秋桐在给他梳理发髻,他自己还拿了支小牛角梳,仔细梳理自己稀疏的胡须。
他已年过五十,头发胡子都渐渐花白,却是人老心不老,平时很是注重自己仪容。
只是驴粪弹儿怎么捯饬,还是满身的褶子,不中用更不中看。
给他装扮的秋彤正青春妖娆,照在镜子中一对白发红颜,甚为扎眼。
东路院已娶进一堆侍妾,贾赦这几年早已贪多嚼不烂。
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色心却愈发炙热。
这些日子,心中老惦记杏香楼那十六妖艳的歌伎。
正见到邢夫人进来,便问道:“如今账上还抽得出两千两银子吗?”
可见家中还是有钱,你要是攥在手中不放,我可是不依的!”
王熙凤和鸳鸯借着贾母的首饰周转,这事虽没怎么张扬,却还是被邢夫人听到了风声。
只是贾赦手下这些小老婆,都是银子买的玩物,没有一个正经出身,都是烂泥扶不上墙,根本立不起来做正室……。
再加上她一直不得生养,总算还有几分明智,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便割掉自己天生嫉妒之心。
因此,邢夫人通过秦显早就知道,自己老爷最近和那歌伎的破事。
邢夫人一听这话就急了,自从王善保家的事情出了,这些年老太太对她愈发没了好脸色,要是再让自己老爷厌弃,她就不用过了。
那秦显受了这等落魄窝囊气,自然对西府和二房多有怨怼,这倒是正合了邢夫人的意,便顺势让他做了东路院管家,成了自己心腹。
如今她见贾赦年过半百的人,还要买十几岁的贱货过来淫乐,这种骚狐狸居然也值两千两,真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邢夫人心中虽然恶心,却也不敢露出神情端倪。
倒不是他们夫妻伉俪情深。
秦显一家西府就失去了根底,王夫人这人表面佛心仁术,一肚子都是内宅算计,迎春都不在西府了,如何还会留大房的钉子在身边。
于是便随便找了理由,把秦显打发回了东路院。
后来迎春听了贾琮建议,放了司棋出府嫁人,迎春又被贾琮接到东府做长小姐。
贾赦脸色不好,说道:“怎么能紧巴成这样,我听说中元节祭祖,前后就要三千两银子花销,琏儿媳妇轻巧就把账补上了。
那秦显是迎春大丫鬟司棋的叔父,因为迎春自小被接到西府二房来养,秦显一家子才跟着到了西府,原先在王夫人手下听差。
贾赦自然清楚自己夫人,是个只进不出的脾性,对银子看护得比性命还要紧。
她为保住自己地位,绝了妒妇之念,所有心思都集中在贪婪银财上,因此对府上银钱往来之事最是关注,知道许多其中底细。
一心帮自己男人讨小老婆,以此稳固自己的地位,这么多年居然相关无事,即便前几年出了王善保家的事,贾赦居然也没休了他。
邢夫人一听自己老爷这话,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因为管家秦显日常跟着贾赦出入。
邢夫人家世低微,机缘巧合才做了贾赦的正室,顺带着封了诰命,已是天侥之幸。
脸色哭穷道:“老爷,老太太听了东府那畜生的鬼话,交了半年的夏赋,账上少了这么多银子,我们院子哪里还有两千两的空额啊。”
所以他们这家人从根子上论,属于东路院大房的人。
如今见贾赦拿话堵着她,如何不把这个话头拿出来说的。
便急忙解释道:“老爷你是不知道根底,琏儿媳妇那三千里银子,根本就不是公中的银子,如今公中哪里有这么一笔闲置数目。
这是琏儿媳妇让鸳鸯偷拿了老太太宝箱里的东西,当了银子周转出来的,等过了饥荒再赎出来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的。”
贾赦一听这话,怒道:“他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拿老太太的东西。”
邢夫人眼睛一转,架桥拨火的说道:“老爷怎么也糊涂了,琏儿媳妇是二太太的内侄女,管得可是西府的家,她手头缺了银子。
老太太绝不会不管的,虽然是鸳鸯买了人情偷拿的,但只要到时候赎回来,老太太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谁让她疼小儿子呢。”
贾赦一听这句:谁让她疼小儿子呢。一下子便戳准了他的心窝子。
当年他抬了个花魁入门,老太爷气得卧床不起,到死心里就记恨,临终还给太上皇上了遗属,太上皇因此准奏,下诏将荣国爵位一份为二。
大房继承爵位,二房继承府邸和爵产。
这件事可是让他吃了一辈子的亏,让他如今只担了个空头的爵位,花几两银子都要看西府的脸色。
邢夫人继续说道:再说鸳鸯这孩子,对老太太还是很忠心的,虽借了东西出去,多半也是摸准了老太太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