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凤府,在凤遇竹离京前,柳烟桥最喜欢的是院子里的书房。
亦园的书房里,有一块很大的羊毛毯。
柳烟桥喜欢读书,可读书时却不很老实,捧着书,站起又坐下,从书房走到长廊又走回来,偶尔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慢慢坐到了地上。
发觉她似乎就是喜欢坐在地上看书,所以椅凳才总留不下她,于是凤遇竹便在书房置了块羊毛毯,很大,不管她是愿意坐着看还是躺着看都行。
没规矩,但确实舒服。
日头正好时,光束便会透过半开的窗,斜斜地洒在羊毛毯上,映出一片片光斑。
她常常捧着书坐在那张毯上,不知不觉就能坐上几个时辰。
“姐姐,”
然后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她眼前,轻轻搭上她的手,缓缓扣上书页,
“太久眼睛吃不消的……”
身后人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要看书了。”
柳烟桥有意逗她,好似听不进这人讲话,指尖微微用力,夺回自己的书,垂眸继续看。
凤遇竹偶尔会耍耍无赖,不过似乎是从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流氓,所以她连耍无赖的方式都十分君子。
只是一言不发在柳烟桥身侧躺下来,默默看着她,似乎想以此让这人感到良心难安。
柳烟桥无奈又好笑,抬手将书册放在一旁,也躺下,撑着头看她:“我若一直看,你便一直守着?”
“嗯。”
这家伙有时真是乖巧得叫人心生负罪感。
柳烟桥“居高临下”瞧着这人认真的模样,觉得可爱得很。于是还不等凤遇竹有所反应,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便轻轻落了下去。
凤遇竹一愣,随即对上面前人含笑的眸子,瞬间气血上涌,捂住眼睛不去瞧她。
然后掖着蜜意的阵阵私语响起,她们笑着,任由时光恬淡从容地从她们身上流逝。
柳烟桥看了书房那张羊毛毯许久,从默默书房退出来,坐到院里石凳上。
以前她跟凤遇竹在院里练剑。她说,戏文里的剑总耍得漂亮,可自己练起来却觉得没那么花哨。于是凤遇竹手腕轻转,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问她是不是这样。
她笑说师父藏私,凤遇竹矢口否认,说挥剑最重要的是刺到目标,而非剑花有多漂亮。但若是她喜欢,也可作戏娱。
她说想学,于是凤遇竹便丢下自己的木剑,手把手教她。
凤遇竹这个人说浪漫,有时候却又没什么情趣。当真是正儿八经教她,教得人手酸眼干也不肯罢休。学了十来个剑花,柳烟桥终于撂挑子不干,凤遇竹却越教越起劲,央着她再学一个。
思及此处,柳烟桥没忍住笑出声。然后风轻轻吹过,带起几片落叶,在空空的院子里滚了一圈儿。
青凌看在眼里,劝她别总待在家里,多出门走走散心,她说改日吧,自己要多陪着夫人解闷。
柳烟桥去是园,青凌抱着团团跟在后头。
团团起初粘着柳烟桥,后来整日同青凌待着,倒是亲近不少。虽然被咬坏了十来双鞋,青凌嘴里骂着说着,却是稀罕得不得了,偶尔出趟府都不忘备好团团爱吃的零嘴。
福乐也喜欢团团,这个小丫头进府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它,后来渐渐性子放开许多,也说不好是人带着狗还是狗带着人,常常一人一狗满处乱跑。
进了是园,团团直奔着福乐而去,一人一狗闹作一团,没一会儿便在院里跑起来。青凌习以为常,找个石墩子坐下,在一旁照看。
竹婉秀坐在一旁,偶尔抬头看看这欢腾的景象,眼中也染上些许柔和笑意。
她转头看了看有些魂不守舍的柳烟桥,又看向欢蹦乱跳的团团:“团团长大不少。”
“是啊……”柳烟桥点点头,“算来,它进府都快有八个月了。”
“刚遇到它时还是个小毛团子,如今都这么大块头了。”
起初还能抱着随便揉,如今她的膝头也只够团团放个脑袋。
“日子过得真快啊……”竹婉秀感叹,“福乐也长高了。”
“当初青凌刚来家里,也就这么大点儿。”她看了半晌,“不,还要小些。”
“不知不觉,青凌都长这么大了。”
年长之人总爱回忆往昔,竹婉秀也不例外。她坐在一旁,看着欢腾的景象,心中却不禁泛起了丝丝涟漪。那些过去的时光,仿佛就在昨日,清晰而又遥远。
柳烟桥思绪被拉回来:“青凌是自小便在府中长大的?”
竹婉秀点点头:“他是遇儿带回来的。”
“那么大点儿的孩子,正是往家里捡东西的时候。郑家大郎小时候喜欢往家里带棍子树枝,郑家二郎喜欢蛐蛐蛤蟆,陈家小子将张家小子的狗硬捡了回去。遇儿则直接捡了个小娃娃回家。”
柳烟桥微怔,看了眼青凌,回头冲身旁妇人轻声开口:“想来,是特别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