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蒂娜·R·博德温正在调查的,是从父亲雷奥伊特那里获取信息的研究者。
听说调查的起点是一张便签纸,她觉得这有些刻意。如今还在纸上写字,除非是有意识地想要留存,否则这种情况极为少见。甚至可以说这样的人是极少数。
如果只是做一次性的记录,通常会使用移动设备的语音备忘录功能。这是大多数人的日常做法。
特意写在纸上留存,让人觉得像是故意误导。她重新调查了父亲最先调查过的地方,就是因为这个。她认为故意留下显眼的东西,也许是为了把真正重要的东西隐藏在其周围。
然而,调查得越多,她越明白这只是无端的猜测。拉蒂娜并不了解研究者这个群体。
他们渴望灵感的闪现。灵感闪现的瞬间,如果不记录下来就无法安心。绝不能允许灵感因为被其他事情分心而沉入意识的深处。
所以自然而然就养成了做笔记的习惯。在紧急时刻,随手在身边的纸上奋笔疾书是很平常的。否则他们的生活就无法正常进行。
(这样一来,便签内容的可信度虽然提高了,但如果没有其他留存的东西,也没办法啊)
徒劳感越来越强烈。
(从情况来看,内容本身原本是可信的。这样的话,那些无法恢复的数据可能才是关键)
是不是应该放弃,认为这一切都是徒劳?
不过,找不到切入点也是事实。虽然让雷奥伊特承诺提供信息,但她不认为他真的把所有信息都给了她。像他那样的人,要是如此疏忽大意,是不可能成为大企业的高层的。
(基因相关研究者威尔弗雷德·阿尔海姆。在食品部门工作的人)
这不仅对卫星图拉的居民的餐桌有意义,在军事方面,食品研究也是必不可少的。
(能够长期保存的食品。对于维持战斗舰艇的活动,意外地很重要)
这一点她也明白。
(人一旦对食物感到不安,效率就会立刻下降。相反,如果能得到美味的食物,即使在严峻的情况下,身体和精神上的活动也不容易降低)
因此,日夜的研究从未停止。
战斗舰艇的补给物资极其重要,在加尔多瓦工业,这也是必须确保充足预算的部门。阿尔海姆先生就隶属于这个部门。
(主要是培养肉的研究)
培养肉在进宙时代之前就已经存在。以普通家庭能够接受的成本进行生产也很平常,在很多家庭中被理所当然地使用。
(需要的是,味道、口感、营养效率良好且易于大量生产的干细胞的开发。培养液则可以用宇宙农场工厂生产的豆类等大量制作)
她一边阅读说明文字,一边理解着。
肉以含有生长激素和营养素的补充液作为培养基进行培养。培养液作为科学手段和天然素材的合成品,在技术上已经确立。
但是,作为种子的干细胞方面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如果考虑大量生产,培养过程需要复杂的工序就很麻烦。必须是在补充液中能够大量生长,并且具有更好的组织结构,味道也要良好的产品。
制造具有这种基因的干细胞,就是阿尔海姆先生的研究课题。
(基因研究。不知不觉就想到了不想面对的预测)
人类基因的解析研究也在进行。但这仅仅是从医疗的角度出发。研究者们努力想要消灭由基因导致的疾病。
(绝对不想认为是为了生出具有高飞行员适应性的孩子而进行的研究)
虽然不想这么想,但有时有这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尽管在进宙时代之前,除医疗目的外的人类基因重组是被禁止的,但拉蒂娜也不能断言绝对没有进行过。
阿尔海姆先生是自己涉足了这样的研究,还是接受了具有将人类武器化思想的组织的委托,不得而知。只是,一切都能说得通。
(孙叁所接受的治疗肯定不是外科手术。这是我确认过的)
他的身体上没有手术的痕迹。虽然有可能通过巧妙的整形手术消除了痕迹,但如果是这样,在战斗航母雷克西汀接受健康检查的时候就应该能发现。
(也不是持续的药物投放)
这在检查中也很容易被发现。
(但是,如果是基因重组治疗,也许就算是专家,不花费相当长的时间也难以察觉)
这一点她也明白。
“定制婴儿”。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词在拉蒂娜的脑海中闪过。
她并不是虔诚的信徒,不会强烈地宣称这是对神的亵渎。但是,她认为这是不可涉足的领域。
即便在各种目的上是高效的手段,但如果人类想要保持作为人的多样性,作为物种繁荣发展,就不应该触碰这部分。她认为这就是人类的设计图——基因。
(更何况,还将其命名为破坏神纳扎尔克)
作为同样的人类,她对此感到愤怒。
她以视察某个部门的名义前来进行调查。这是因为从父亲那里得知,在哥特本星,孙叁与另一个似乎也是破坏神纳扎尔克的飞行员有过接触。
小主,
(有多个破坏神纳扎尔克?如果从实验的角度来看,也许是正常的,但太不人道了。必须考虑到他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问题在于对方是以敌人的身份出现的。
(这意味着主导计划的组织与扎纳斯有联系。问题是,这个组织很有可能就在加尔多瓦内部。现在的状况甚至有可能是自导自演,这种可能性越来越高了)
可怕的预测逐渐清晰。
这原本就是作为疑问被提出的部分。
扎纳斯本应是哥特的中枢和军队的残党,潜伏在地下活动,为什么拥有了令人担忧的强大战力?
加尔多瓦清楚他们在积极进行旧地下都市的资源回收。越是远离赤道,积雪就越厚越硬,调查极为困难,进展不大,但仍在持续进行。
要调查无数的地下都市,就像打地鼠一样。投入人力和战力去侵入,却常常发现只剩下开采的痕迹,对方已经撤离。这样一来,无法投入大量预算也是没办法的事。
然而,仅仅因为能确保资源,并不意味着就能保有强大的战力。
首先需要劳动力。比如组装一架武装机甲,就算使用自动工作机,也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零部件制造的流程、组装的流程、调试的流程、维护的流程。每个环节都需要人力。就算只有一名飞行员,从制造到运用,至少也需要几十人参与。
对于战斗舰艇来说,需要的人员则是数十倍甚至数百倍。在被积雪封锁的地下基地,是否有足够的食物养活这么多人,非常值得怀疑。如果没有某种支援,很难想象。
其次是技术力。加尔多瓦内部很可能有扎纳斯的间谍。甚至可以说,如果认为没有,那就太天真了。
但是,复杂的技术在各个部门都被严格管理。要说他们能全部侵入,也很难让人信服。
如果加尔多瓦中枢有与扎纳斯相通的组织,技术外流就很容易发生。哪怕是通过通信或者很小的记录媒体都有可能。
然而食物则不同。培养肉或者利用人造光进行作物生产在地下工厂也是可行的。但作为基础的种子和干细胞等必须得到供应。这方面的技术开发需要大规模的设施和高度的技能。
有形的东西运输容易留下痕迹。拉蒂娜正是着眼于此进行调查。
(他们肯定不会正常安排运输船。如此巧妙潜伏的组织不会使用这种容易暴露的手段)
她这样推测。
(肯定会有表面上的名义。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部门)
她确认部门标识。
哥特再生计划。上面是这样显示的。
这个部门正在培育适应寒冷的树木,从基因库中再现并放生在寒冷地区生存的动物。也在进行将来可能推广的、在低温环境下也能良好生长的作物的研究。
当然,在试验移民地进行实验,在其他积雪深厚的地方也在不断重复实验。
那时使用的运输船去了哪里?拉蒂娜认为,如果清查这个记录,也许能有所发现。
(调查发现,表面上吉恩阿姨也属于这里)
孙叁的母亲似乎是以动物生态调查的名义被派往雷兹罗·罗帕的。
(不想认为阿姨属于那个组织。但是,从情况来看,只能认为她参与了破坏神纳扎尔克计划)
实在令人怀疑。
尽管有所担忧,但哥特再生计划部门的应对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无论拉蒂娜要求提交什么样的数据,都能毫无阻碍地提供,仿佛在证明没有任何需要隐藏的东西。
(这不是更难办了)
她不禁这样想。
(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参与了计划。也就是说,他们认为自己是在执行正当的业务指示。能够如此的拥有权限的职位人员,恰恰证明属于那个组织)
为了不被察觉,她皱起眉头低下头。
“谢谢。请继续努力。”
她鼓励道,研究员们都红着脸回应。大概认为这是一种荣誉。完全没有想过她视察的真实意图。
(不过必要的数据已经拿到了,只要清查这些就好)
正这样想着,担任向导兼保镖的四人走到她面前。
“请您不要行动得太明显,公主。”
一个穿着不显眼的单色服装的人说道。
“你是谁?”
“这里不方便大声说。”
这是一条人多的通道。
移动之后,那个人主动说道:
“我叫奥尔巴·奥比特。”
像是要消除她的疑虑,自报家门。
“我拥有二杖宇宙士的军衔。”
“是军方的人?”
“是的。我是来给您忠告的。”
他微笑着说道。
“请您不要过于接近车轮的徽章。否则您可能会有危险。”
(车轮的徽章!?御者神哈扎尔克!这是警告吗?)
拉蒂娜的背上冒出了冷汗。
“拉娜,吃饭了吗?”
登上舰桥的孙叁打招呼道。
“嗯,吃过了。你也快去吃然后休息吧。到下一个任务地点还得好几天呢。”
“这样啊。那待会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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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踪卫星确认的扎纳斯的战斗航母数小时后,与反击的敌军部队交战。虽然将敌舰追击至中度受损,但敌舰趁着暴风雪逃走了。
之后上升到轨道,再次向原本的任务地点移动。战斗结束后洗完澡的少年头发还是半干的。他挥手,她也轻轻挥手送别。
“…………”
看不到他的身影后,她保持着那个姿势,泪水扑簌簌地流下来。
“太痛苦了,看不下去……”
“是啊。”
操作员林妮·奇克贝尔心里痛苦难耐。
“您把他看成拉蒂娜小姐了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自从回到战斗航母雷克西汀后,孙叁几乎一直是这种状态。
他会用不知道是学校朋友的名字来打招呼。被否定后就会语无伦次,哭丧着脸低下头,留下落寞的背影。没办法,只能顺着他的话来。
幸运的是,他还没有把谁错认为母亲吉恩·梅勒尔。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在驾驶菲梅拉的时候是正常的吧?”
副舰长马尔蒂娜问道。
“嗯。”
“但也不能一直让他在上面啊。”
舰长博赫也掩饰不住困惑的表情。也许他是最头疼的那个。
“就没办法了吗?”
“说实话,很难。”
林妮似乎不得不继续忍耐。
◇◇◇
关于如何应对孙叁·克兰布里德的情况,也进行了协商。
如果对明显表现出异常行为的少年置之不理,领导层的真实意图就会受到质疑,信誉也会受损。但是,既然不能公开事情,能参与讨论的就只有知道内情的人。
“听说送到图拉也找不到医疗机构。”
舰长福里南透露所知道的信息。
“能处理他这种病例的医疗机构当然是存在的。但那得是相当大规模的医院。数量有限。”
“有消息说还没有调查出其中哪些医院不会有与他出生相关的组织参与。”
马尔蒂娜补充道。
“也就是说,完全不清楚组织渗透到了什么程度,对吧?”
“我觉得也不是完全不清楚。但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
斯图亚特的问题只对了一部分。
如果组织参与进来,治疗很可能会被干预,可能会产生奇怪的结果。
而且,在外部能获得的信息会受到限制。甚至很可能会得到错误的信息。孙叁是与组织有关的重要线索,绝对不能放手。
“那都是上面的考虑。我们应该考虑他的状况。”
林妮对讨论的方向提出异议。
“是啊。确实是这样。”
“比如说……”
负责 SE 的佩里内·埃尔德雷德向正在反省的马尔蒂娜提议。
“在这里治疗很难吗?比弗利先生是军医,我们知道只能拜托他处理内科和外科。那请精神科的心理咨询师来,先不说正式治疗,缓解一下状况总可以吧?”
“好像考虑过了。但据说连这样的人都不能保证是完全清白的,没法请来。”
“那这小子的治疗不是没辙了吗?”
马克·埃克嫩维修班长咂舌。
“到底为什么突然变成现在这样?”
“只是推测,我觉得可能是拉蒂娜小姐一直在自然地照顾孙叁的心理。”
福里南说出自己的看法。
据说拉蒂娜曾表示孙叁原本的性格并不适合当飞行员。他是个温柔甚至有些胆小的少年。
听说以萨迪娜的死为契机,他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本连一点暴力都回避的少年,变得毫不畏惧死亡,展现出倔强的一面。
推测是因为对拉蒂娜的关心而产生的勇气,熟知他的少女陪伴在身边起到了稳定他精神的作用。
“我觉得和拉蒂娜小姐分开后,他的情况就恶化了。”
提前听过舰长看法的马尔蒂娜接着说。
“但在蒂姆罗·芬还有同龄的少年少女。鲁夫利特和科妮莉亚应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孙叁的精神状态恶化。现在和他们也分开了,这里没有能把他拉回来的人了。”
“那副舰长,不是应该把那小子送到拉蒂娜小姐那里吗?”
“把他送到她那里也没意义,斯图亚特。因为她本人就是孙叁战斗的理由。他不是说过‘还有没做完的事’吗?也就是说,消除她的忧虑。这是孙叁的目的。”
马尔蒂娜推断他肯定还会回来。
对于这场陷入僵局的讨论,大家都叹了口气。
孙叁的状态在雷克西汀的战斗力方面影响很大。马尔蒂娜认为这一点也必须确认。
“驾驶舱内的精神状态似乎没问题,但其他方面是否能承受战斗呢?机体状况如何,埃克嫩班长?”
他是负责的维修员。
“没什么问题。因为出了一次事,所以都仔细检查过了。而且他也不再弄坏了。这小子从维修员的角度来看是最容易应对的类型。因为他会把所有的感受都告诉我们。”
“硬件方面没问题。佩里内?”
她把话转向负责 SE 的佩里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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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体同步器的情况有点……”
“有问题?”
“又出现黄色文字了。”
这意味着虽然还没到驱动不全,但有驱动未达的命令信号。
“目前还没出现红色文字,但黄色文字有增加的趋势。”
“这可麻烦了。”
博赫舰长也摸着下巴。
据佩里内的说明,似乎从雷克西汀返回前不久的战斗开始就出现了驱动未达的信号。趋势没有偏向,在由 σ西格玛·符文进行的感应控制部分的整体动作中都能看到。
“精神状态恶化的同时能力却在增强?”
动态视力和反射神经。与飞行员适应性相关的能力似乎有增强的趋势。
“虽然很讽刺,但这是事实。菲梅拉已经快无法满足孙叁的要求了。”
“有对策吗?”
“软件方面没办法。硬件方面大概也……”
埃克嫩也嘟囔着。
菲梅拉是为像他这样具有极高适应性的飞行员设计的机体,把规格发挥到极致就会达到瓶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以说像量产机那样为适应个人而预留的余地完全没有。
“那该怎么办呢?不让他上也许是最好的,但那样的话……”
“可能会更糟。”
林妮接着马尔蒂娜的话说。
“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菲梅拉的驱动状态无法改善。”
“菲梅拉不行,是指?”
“我觉得可能是每当达到瓶颈就使用发展型的设计思想。”
大家饶有兴趣地听着这个意见。
“送来的炮瞄摄像机影像里的那架机体。代号好像是纳泽尔·阿修对吧?是不是通过逐渐换乘更高级的机型来解决问题的设计思想呢?”
在蒂姆罗·芬确认存在的另一个被认为是破坏神纳扎尔克的对手。即使作为信息掌握了,在现场也难以判断。在扎纳斯一方出现是个威胁,但能否击落或极力确保,只能交给上级判断。
那个疑似破坏神纳扎尔克所乘的机体。从影像来看是同型机,说是发展型也不奇怪。如果要与之为敌,能依靠的就是孙叁。
“那么,如果把菲梅拉现在的状态作为信息传递出去,那架机体或者别的发展型武装机甲被送来的可能性很高。对此的应对向上级请示吧。”
福里南决定在这边不做判断。因为如果能监视移送的过程,也许能掌握组织的信息。
“目前看来没有临时对策,但我认为与其剥夺他的职务让他完全陷入疯狂,不如让他继续当飞行员。责任我全负。孙叁就继续以飞行员对待。”
舰长做出决断,下面的人行动起来就方便了。
“只是,这样下去他的生活会受到影响。希望在座各位多照顾照顾。尽量不要让情况恶化。拜托了。”
同时也展现出了人情。马尔蒂娜再次觉得福里南是个平衡感很好的指挥官。
就这样,舰内最高层做出了判断,决定了对孙叁的处理方式,一直到现在。
◇◇◇
(这样陪着他多少会好点吧)
所以佩里内陪着他。
孙叁现在在雷克西汀恒星沃诺的阴影部分遨游太空。只用一根细的线缆连着,特别的推进器之类的都没装。
“佩里内女士也不来吗?很有趣的哟。”
他熟练地翻转身体问道。
“我就算了。我不擅长无重力。”
“明明很有趣的。”
皮肤服里填充的特纳布洛克将来自沃诺的宇宙射线转化为光。所以即使他在阴影中,身体也微微发光。
那副样子看起来非常虚幻,让佩里内觉得他好像会就这样融入宇宙消失不见。正因为知道孙叁的状态,所以这不过是幻想,但看起来还是很悲伤,让人无可奈何。
(为什么只有这孩子要这么痛苦?)
虽然不知道他本人的感受,但她就是这么想的。
“今天也来了?”
能听到他通过无线电在和某人说话。
“但是,那样的话会怎样?”
明明是同一条线路,佩里内这边却什么也听不到。
“嗯,我会考虑的。”
他大概感觉到能听到什么。
“是谁,孙叁?”
“里维尔。”
“哦。学校的朋友?”
她以为是平常的那种,问道。
“不知道。”
“哎呀呀,真让人头疼。”
(除了战斗的时候,一直像在做梦一样。这样……)
无比可怜。
“很开心呢,萨娜。”
说着,他从气闸向她伸出手。
“呃!”
佩里内忍不住抱住了他。
托尼奥·托尔瓦因一拳砸在刚下来的飞行员座椅的头枕上。
(说什么母亲!那种软弱的家伙还想赢过我?)
最近每次登上武装机甲,就会想起黄色菲梅拉的飞行员,心中的烦躁不断加剧。明明应该是背负着相同命运的存在,却无法产生共鸣。说是同族厌恶,又太过不同。
(只不过是和那些普通的蠢货一样,被父母娇生惯养长大的家伙,竟然敢向我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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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底涌起的感情,是轻蔑、憎恶,还是嫉妒?
(我呢……)
托尼奥的脑海中闪过过去的种种。
◇◇◇
从还不懂事的时候起,就被灌输战斗技术。一直装备着 σ西格玛·符文是理所当然的。周围的大人只想着把他培养成飞行员。
每天都要在 2D 投影面板上识别无数出现的目标,一个一个有意识地标记。这样简单的工作日复一日。
取得好成绩就能吃到喜欢的东西,也会被表扬。但他本能地发现,那些大人的眼底没有他渴望的那种感情。
有次故意失败试探,结果只是被冷漠地无视和搁置。好像对不好用的装置毫无兴趣。
从来没有对他表现出愤怒的情绪。所以在长大之前,他都不知道还有斥责这种行为。
后来被塞进驾驶舱进行操纵训练。这次的目标是人形的,好像叫武装机甲。
因为被蔑视会让他恼火,所以他努力不再失败。这样一来,周围的大人就会露出笑容。但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结果的数字。他只好无奈地接受,他们只对这个感兴趣。
身体长大一些后,给他配备了真机。朱红色的武装机甲。据说叫“菲梅拉”。
“菲梅拉?怪名字。简直不像是给机器起的。”
他对这个奇怪的地方很在意。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
“真是讽刺。”
“那是什么。算了,不管了。能用就行。”
托尼奥已经明白对自己的要求是什么了。
菲梅拉按照他的想法行动。
从各驱动系统返回的信号比模拟器中重现的要精细得多,容易掌握。而且有重量感。操作的反作用力真实地反馈给他,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变大了。
(舒服。坐上这个什么都能做到)
他沉醉在这种全能感中。武装机甲在他心中成为了不可或缺的存在。
托尼奥轻而易举地驾驭了真机,训练时间相对较短。从每个人惊讶的声音中就能知道。
即使面对输入了实战动作模式的目标,他也能毫不费力地将其击落。结果,他感觉自己驾驶菲梅拉的时间相当短。
之后,他得到了纳泽尔·阿修,经过长时间的移动。在此期间,他得知今后作为飞行员投入实战,要面对的敌人是存在的。那就是和他一样的存在,纳扎尔克。
作为被选为武装机甲飞行员的特别存在,托尼奥只有与其他纳扎尔克战斗并获胜,才能得到认可。
“为什么要和其他纳扎尔克战斗?对方不也是同样被选中的存在,不是同伴吗?”
他对不是有距离感的大人,而是有同等存在这件事抱有期待。
“你们是原型机。只有相互竞争,获胜才能证明是真正被选中的纳扎尔克。敌人?同伴?不要被凡俗的认知所束缚。你们是超越这些的存在,原型一号。”
“是这样啊。”
(我是为了成为最强而生的。战胜一切来证明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优越感悄悄潜入托尼奥的心中,将他俘虏。
“明白了。我会证明给你们看。”
他的眼中充满了挑战的神色。
真机训练的地方是低重力的大地,而移动的目的地是高重力的极寒之地。在那里,他被指挥官介绍为接受过特殊训练的飞行员。因为之前被告知这只是为了方便,所以他并不在意。
“期待新同志的表现。”
对于这样总结的指挥官,他也没什么兴趣。他的目标在更高处。
一开始似乎被认为是鲁莽,但在真机模拟器中展现出无人能敌的战斗姿态,别人的目光就变成了期待。然后在实战中增加击坠数,就变成了赞扬。
(战斗,不断胜利,所有人都会称赞。很简单。只要一直赢,大家都会高兴,都会表扬我。这些人就是为了这个而存在的。而眼前出现的敌人,只是我登上最强宝座的垫脚石)
这样的模式在他脑海中形成。
(没什么难的。胜利就是一切。像凡俗之人一样,为琐事分心是浪费时间。任何障碍都无法阻止我)
他感觉纳泽尔·阿修面前的道路一片开阔。
托尼奥加入名为扎纳斯的哥特残党组织后,了解到了很多事情。
在他起居的地方很少能见到,只有去到人员混杂的地方才能观察到,所以他的认识相当模糊,但似乎存在一种叫做“家庭”的东西。由特定的男女和孩子组成的一个单位就被这样称呼。
托尼奥确实也是由大人抚养长大的,但那是由不特定的多数大人进行的。和他所了解的“家庭”形式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