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太从刚才起就没有说话,冷眼看着这屋里的事。
秦嬷嬷晓得她心思,低着声说:“舅老爷家里原也是风光过的,虽早就不在朝中为官了,手上的铺子田产多,日子一直过得富足。可眼下看……”
“也是难免的。”李老太太也有些唏嘘,“他们季家的产业基本上都在隔壁的绍州城,那儿是水灾最重的地方,田产逃不了灾,灾民一多,铺子又哪里有出路,日子只怕艰难着呢。几年前来时怎么说的,说要把人带回去,决计不能让这么年轻的妹子守一辈子寡,季家底子厚,不怕养不起个姑娘。哼。”
臻璇在一旁听着,看得出季老爷是有求而来,虽不晓得是为了什么事,想来应当是要紧的,她怕李老太太因为心中的怒气而拒绝季老爷的请求,连带着让季氏难堪,便坐到李老太太身边,道:“祖母,母亲当初没有走,现在也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
李老太太心疼臻璇体贴,赶紧抱了她,道:“祖母知道。”
对于季老爷,臻璇真心有些佩服,她听说过当年的事。她的父亲十四老爷过世之后,季老爷就想带季氏回去,不愿意看着妹妹受苦,可没想到最后竟然害的季氏流产,非季老爷所愿,只能说是命运捉弄。
臻璇从前嫁过人,知道一个能依靠的娘家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出嫁的女人已经到了丧夫守寡的地步,娘家人还能不顾世人非议要替她谋个将来,光是这一点就让臻璇羡慕不已。
舅舅对母亲真的是很好很好的……
臻璇靠着李老太太,回忆着这些往事,想到之后要摆到台面上来的事,又是担心,思索着要是怎么办。
臻璇还没想好,季氏就与季老爷回来了,季氏红着眼,似乎有哭过。
季老爷重新行了礼,在来的路上他就打了几次腹稿,想好了要怎么同李老太太说,可刚才进了庆安堂就觉得这里奴仆少了许多,去换衣服时更觉得冷清,私下问过季氏才晓得妹夫去后这里遣散了不少人,如今日子也不像从前了。
思及此处,更是觉得这个口难开,可想起冒雨连日赶来的目的,只能看了眼坐在李老太太身边的臻璇,狠了狠心:“老太太,这几年天灾,家里前两年还能开粥铺济灾,到去年也不行了。我家大姐儿早就定了亲,眼看着没几个月就要出阁了,可这陪嫁实在是……庄子都受灾了,我这个当爹的实在拿不出手给大姐儿,这才来找妹妹,当初想着妹妹要嫁来甬州,陪嫁庄子也都买在甬州边上,受灾还不重。”
“我活了大把岁数了,倒是从没见过问出嫁的姑娘讨陪嫁的。”李老太太早就猜到了季老爷的来意,可直接听到人家说出来,心里火气就有些压不住了,“那些没脸没皮的小人家不说,大门大户可没有哪家出过这种事。”
季老爷晓得李老太太怕是还怨着当初自己说季家是有底子的大户,可又不能驳了她,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李老太太又继续道:“你家大姐儿要嫁去哪儿,甬州的庄子离绍州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一点都不近。”
“也是绍州城的,高攀了穆家,穆家嫡三子。”季老爷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