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辰并不在乎这些,王禄如今位高权重,找个茶妓有什么了不得?于是沉默片刻,低声直言道:“王珪今日警告卑职了。”
王禄一怔,连忙问道:“可发生了什么事?”
张辰便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详细给王禄说了一遍,王禄如今有个广为人知的绰号,叫做僵面官,就是他已经学会了深藏自己的情绪变化,脸上常常面无表情,就算大笑也只是发出笑声而已,脸上表情却没有变化,让人感觉他脸上神经似乎坏死一样,不过张辰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怒色。
王禄按耐不住心中的恼怒,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负手久久望着窗外。
王禄当然知道王珪此人的过往,前番已经背叛曾公亮而投靠了阉宦钱晋,随后又大肆清洗御史台,用各种方式将别的派系提拔的御史一一赶出,再换成他的人,但这些事情当初政事堂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当时的曾公亮仍然小觑王珪,以为御史台还间接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既无人干涉,王珪的胆子自然越来越大,尤其曾公亮致仕之后,天子赋予了王珪重权,使得满朝文武都生了一种王珪即将上位首相的错觉。
如今的王珪,野心也随之见长,单单控制御史台一个要害部门已经难以满足他的胃口,开始毫无顾忌地将手伸向了各个部门,譬如近日太常寺卿的任命,王禄作为审官院知事,希望调杭州知州李密为太常寺卿,而王珪则想让心腹赵铿充任此职。
在王禄向政事堂提交推荐状后,王珪竟然避开了王安石等几位相公,不经商量霸道地在推荐状上批注了李密三大不足,甚至还有德行亏欠的评语,导致天子最终放弃李密,而任命明显资历不足的赵铿为太常卿。
此事传出去后,令王禄倍感羞愤,若长期以往任由王珪肆意妄为下去,自己这个审官院知事有何用?
良久,王禄叹声道:“三郎,你知道潘旭这件案子为什么拖了一年而不决?”
“是和潘家有关系吗?”
“非也,潘家虽然是勋贵,但无实际权势,文官们哪里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王禄顿了顿,这才开口说道:“今日便不瞒你了,前番办这个案子的唐宪,其实是曾公亮的人,曾公亮多次让他尽快把这个案子结掉,但王珪却逼他不准结案,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王珪和曾公亮反目后,为了争夺御史台?”
王禄点了点头道:“这个案子是风向标,御史台的人上上下下都在盯着呢!究竟是曾公亮说了算,还是王珪说了算,这个案子本来拖了快一年,最后唐宪准备结案之时,王珪却一脚把他踢出了御史台,因为这时曾公亮已经致仕,而王珪却成了权相。”
张辰忽然觉得不对,连忙道:“不是说唐宪是王珪的同乡吗?”
“是他的同乡不假,但同乡就是心腹吗?唐宪可是曾公亮一手提拔起来,是他的心腹。”
张辰沉默了,他现在才知道这件事的原委,原来是王珪在和曾公亮争夺御史台的控制权,显然曾公亮棋亏一着。
这时,王禄又笑道:“这件案子其实还有一个看点,就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卑职发现了,就是刑部和大理寺。”
王禄呵呵笑了起来:“三郎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这才是这个案子的关键,刑部和大理寺怎么敢和执政王珪硬顶?大家都以为是潘家打点得力,其实潘家算老几?若不是曾公亮在背后的指使,刑部和大理寺敢和王珪作对?当然曾公亮也不是为了帮潘家,只是借机恶心王珪罢了。”
其实张辰已经看出这个案子的关键了,就是刑部和大理寺为什么敢和王珪硬顶?这背后是谁在替这两个部门撑腰,王禄的话证明了他的猜测,背后果然有高人。
王禄又给张辰倒了一盏茶,淡淡道:“我和王相公现在正坐山观虎斗,看王珪和曾公亮二人在守旧派内部争斗,现在已到了最激烈之时,所以你这个案子稍微再放一放,不要急着表态,相信最迟一到两个月,朝廷局势就会骤变了。”
“能告知卑职一二吗?”
王禄微微欠身,压低声音说:“王珪正在和钱晋全力以赴彻底搞臭曾公亮,如今矛头对准了他所有的门生......已经快有眉目了。”
王禄又慢慢眯起眼睛道:“拭目以待罢,总有一日曾公亮该求到王相公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