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论文市也好,武市也好,都不过是鹊会的一种交流方式,只是两者的侧重点不同。
文市偏重于年轻男女本人之间的一种交流,以笔墨表达心意,双方也不需要见面,非常含蓄,尤其被女孩子喜欢。
而武市对于年轻小娘们的吸引力就弱了很多,也无法形成共鸣,所以武市更多是长辈和晚辈之间的一种交流。
勋贵世家大多以武立身,家家都有祖传武艺,譬如高怀德、杨业的枪法,石守信的锤法,潘美、韩令坤的刀法,曹彬、王彦升、张光翰的骑射,都在大宋赫赫有名。
他们的武艺代代相传,长辈们也会借这种聚会的机会考校督促晚辈们的武艺,在某种程度上,武市也关系到很多年轻子弟的前程。
比如高捷和潘玉,他们目前对自己的婚姻之事并没有兴趣,而是希望得到长辈的认可,推荐他们从军为官,或者进宫当侍卫。
武市在西院的骑射场内举行,曹家的骑射场占地三十亩,南北长,东西稍短,十分平坦开阔,相当于一座军队的小型演武场,可以练习军弩甚至神臂弩,至于骑射更不在话下。
数十名长辈坐在一座带有棚子的看台上,不时互相交头接耳,他们在朝廷基本上都有各种武官头衔,有的还担任禁军高官,但也有一些出任文官,不过大宋对勋贵世家的态度一向是敬而不用,尽可能地给他们高官头衔,享受优厚的俸禄福利,但实权却基本上没有。
譬如高捷的父亲高岳,这位高家家主两年前好容易才得到枢密院的实权官,但可惜还是昙花一现,仅仅半年后迎来了当今天子的登基,很快便被罢免了。
不过尽管如此,高岳的地位还是很高,赵顼虽然免了他的枢密副使之职,却给了他太子少师的头衔,他坐在看台第一排,旁边是今日的东主曹仪。
曹仪坐在中间,另一边是镇国大将军潘潭,年纪约六十多岁,是开国功臣潘美的孙子。他和曹家是儿女亲家,他的三女儿嫁给了曹仪的长子,也就是曹休的母亲。同时曹休又娶了高岳的女儿,这三家互为联姻,关系很深。
曹、高、潘三家,加上今日未到场的石家,他们由于地位崇高,家主往往都有一品或是二品头衔,他们是勋贵世家集团事实上的领导者,这里面高岳算是最年轻,只有五十岁不到,但辈分却很高,和曹、潘两人同辈。
“通明,你侄儿那个案子怎么样了?”曹仪忽而低声问潘潭道。
潘潭摇摇头,叹气道:“审了快一年了,一直没有消息,就这么拖着,人关在大理寺,非常虚弱。其实我们都希望早点定案,案子坐实了最多也是流放,熬个五年十年就回来了,可朝廷就是审不下来,听说刑部和御史台意见相左,双方互不买帐,就这么拖了一年。”
“侍御史唐宪不是听闻调到河北路提点刑狱了吗?难道是刑部那边不肯松口?”
“刑部没有问题,还是御史台那边,唐宪虽然调走了,但没人敢接这个案子,故而御史台一直以没有人手为借口拖了两个月。”
坐在潘潭旁边的郭逵突然插话道:“御史台拖不了,他们很快就找不到借口了。”
“哦?贤婿哪来的消息?莫非是唐宪的继任人已经定下来了?”曹仪和潘潭异口同声问道。
郭逵神秘一笑,点了点头道:“正是,而且这个人现在也在曹府内。”
“是谁?”
潘潭有点沉不住气了,他侄子潘旭因牵连重臣被刺一案,引起天子震怒,由此被下大理狱问罪,恰好彼时天狗食日,朝廷认为是狱中有冤,天子赵顼便令三司重新会审此案,至今差不多快一年了,却始终没有结论,眼看潘旭的身体在狱中一天天垮掉,着实令潘家心急如焚。
郭逵笑道:“前两日岳父不是还亲自邀请他来府中赴宴,难道您忘记先祖的神技了吗?”
“啊!是张辰。”
曹仪吃了一惊:“他......被任命为侍御史?”
“昨日刚刚任命。”
“张辰是何人?”潘潭不解地问道。
“我女婿麾下的一名主事参军,允文允武,尤其是箭法绝伦,关键是此人还不到二十岁!”
“不到二十岁?!是哪一年的神童进士?”潘潭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未及加冠怎么可能便做到正六品京官?
郭逵低声道:“非也,他身上并无功名,而且是去岁才刚刚由吏转官。不过此子的文韬武略不知要胜过多少进士,在抗击西贼一役中屡立大功,天子特对他破格升赏,加官授爵......”
“纵使他立功无数,没有功名便是硬伤,加官已是破例,竟还有爵位?!莫非此子有什么背景不成?”
见潘潭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和曹仪,郭逵赶忙摆手道:“我和岳父皆未插手此事,也没有分量能够说服天子破例行事。不过,听闻新上任的审官院知事王禄是张辰的旧交,潘老将军应该明白,王知事可是王相公的......”
潘潭“啊!”的一声,他顿时明白了。
这时,郭逵目光一挑,看见张辰走进了骑射场,便笑道:“他来了,在大门那边!”
曹仪和潘潭同时转头望去,只见大门口走进一个年轻人,正是张辰,只是他似乎有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曹仪连忙吩咐旁边一名管家道:“快去,把张官人请到我这里来。”
......
张辰从大门走进了骑射场,大门两边站着不少看演武的年轻客人,他们都是晚辈,还没有资格坐上看台,虽然看台上还有不少位子,但张辰还是本能地和年轻宾客站着一起。
不过他的站位还没有选好,一名管家便从看台上奔了下来,上前抱拳道:“请问,可是张辰张官人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