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渐远离竹山县城,速度也慢了下来,马武还没有完全从惊恐中恢复,显得有些呆滞,只是坐在马车内怔怔地望着深沉的夜色,至于张辰和王光祖的谈话他也一个字没有听进去。
“王兄这回的任务算是被我整泡汤了!”张辰不好意思地打趣道。
“呵呵,本都是为了剿贼,这回劫法场杀了不少乱匪,足以向陈知州交代了。对了,听说天子又调遣了一路禁军准备南下光化军支援,你猜猜看是主帅是谁?”
张辰想了想道:“是石方凛吗?”
“石方凛那等庸才,先前若不是他替代了种帅,锡义山乱匪早就全军覆灭了!天子虽然宠信他,但不代表天子无知。”
张辰又略略沉思片刻,忽然脱口而出:“不会是种帅吧?”
王光祖仰头大笑道:“张参军好敏捷的头脑!”
他点点头:“你说得不错,天子近日频繁宣召种帅入宫,就不知种帅是否会接受了!不管天子是否对种帅心有不满,他却不得不承认种帅指挥打仗的本事!何况这回锡义山乱匪卷土重来后,势头比去岁更为凶猛,我听闻那单安占据均州后都有称王之心了!”
“区区一州之地,单安便想称王了吗?”
“传闻便是如此,我估计是吧!不过我心里倒希望单安称王,如此便能彻底吸引朝廷的注意力,出重兵全力剿除他。”
张辰沉默片刻说:“但我认为单安不会称王,顶多学一学汉高祖刘邦称个公当当!”
“嗯?你又怎么知道?”
张辰淡淡道:“称王也要有天时地利人和,我大宋虽危机重重,但人心思定,王相公也在主导变法之事以除旧弊,其实没有多少人真愿意跟随单安对抗朝廷。
何况他起兵位于中原腹地,也不适合称王,他造反对朝廷只是癣疾,可一旦称王那就是致命了,朝廷会出重兵彻底摧毁他,这个道理我们明白,他又何尝不知?更何况他内部不定,没有得到弟兄的全力支持,他何以称王?”
“哦?你说说看。”
张辰淡淡道:“一个中心叫做忠,两个中心叫做患,这是单安最大的软肋。他以为王冲死了,商州派覆灭后他就能一统锡义山,事实证明,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没了商州派,手底下仍会有人跟他对着干,譬如付策。”
“哈哈张参军果然看得很透彻!”
这时,张辰想起一事,笑道:“王兄,种帅若是南下,你会到他的麾下去么?”
王光祖笑了笑道:“种家对我有恩,但凡有需,我王光祖自是有召必行。”
......
第二日,马车抵达了青溪村,张真率领几个张氏族人已在村口等候,看见张辰,他连忙迎了上来。
“真叔,我嫂嫂到了吗?”
“到了到了,就安置在官人家里,哦,还有几位小兄弟,不过他们什么也没说便离去了。”
“走了?”张辰微微一怔。
“他们来得很匆忙,走得也很匆忙。”
张辰登时明白,那几个汉子应该便是汤焕的亲兵,而他这个行为已经算是在资敌了,亲兵们不火速离开自然不行。
想到此处,张辰取出李俊的地址交给张真:“烦请真叔派人去一趟小川乡,替我给一个手下送个口信,让他收拾一下,我要进京了。”
“官人这便要走了吗?”
张辰点点头:“发生了这件大事,我必须要进京了。”
这时,王光祖从马车上解下一匹马,翻身上马道:“张参军,我也要走了。”
张辰没有留人,他抱拳道:“王兄的恩情,小弟铭记于心。”
“哎!你客气什么?我走了,后头还有几百弟兄在等我呢!告辞!”
“且慢,王将军准备去哪里?回均州么?”
“先不回去了。我近日会带着手下弟兄去乾德一带继续潜伏,等待朝廷援军到来。哦,你若有事要寻我,只要夜间时在乾德北城外向天空射一支火箭,一个时辰内我就会出现。”
说完,王光祖便纵马离去了。
张辰和一名族人将马武扶进自家院子,苏氏奔了出来,马武激动地迎上去,夫妻二人抱头痛哭。
这时,张真上前低声道:“方才有外人在,我没说实话,其实那几位小兄弟留了一个口信给官人。”
“口信里说的什么?”张辰停住脚步问道。
“他们说......汤头领希望不要在战场上遇到官人。”
“真的是这样说?”
张真点点头道:“这是他们的原话。”
张辰笑了笑,对张真道:“真叔,我得先收拾一下了,过两日我就要进京了。”
“官人真不在村里歇一段日子吗?”
“已经没有心情了。”
这时,马武从屋里慢慢走出来,嘶哑着声音对张辰道:“三郎,我想和你谈一谈!”
“好!我们出去说。”
张辰将马武领到屋外的一处田垄,刚到地方,马武便双腿一弯扑通跪下,给张辰行大礼磕头,啜泣道:“三郎,你对我们夫妻的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我马武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