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郭逵在辞职书中写得已经很清楚了,既然御史要问,他只得再一次重复道:“泄密人是我的幕僚,名叫何重,官任录事参军,在三年前他担任庆州文学时,被西贼用金钱控制,成为了西贼的细作,我至始至终一无所知。”
“原来真是西贼的细作!”
司马光重重点了一句,周围顿时一片窃窃私语,显然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曾公亮不由暗暗摇头,这个郭逵怎么一点不懂事,拼命拿屎盆子往自己头上盖,连自己都不好帮他了,泄密和细作的性质完全不同,后者的性质更加严重,难道郭逵一点都不明白吗?
一旁的王珪和吕公弼却暗暗对视,两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司马光旁若无人般气定神闲,又继续问道:“请问这个何重是哪一科的进士出身?”
“他不是进士,只是发解试举人。”
“哦!原来只是举人,可是我不太明白,举人怎么能担任九品文学之职?莫非当初是郭安抚使推荐的他?”
司马光一步步将郭逵和何重扣牢,这样,何重的细作身份不知不觉就会变成何重和郭逵共享了。
郭逵是四十多岁的老将了,怎么能不明白司马光的企图,他虽然为人坦荡,但也不至于愚蠢到作茧自缚。
只见郭逵摇了摇头:“司马御史恐怕不太了解底层官吏的升迁,何重最初担任是文吏,举人完全可以胜任,按照朝廷的例制,文吏表现出色是可以转官的,何重的才能也是有目共睹,他升为九品官并无不妥,在枢密院审官院和吏部有他的备案,司马御史若有兴趣可以调来看看。”
司马光倒不愧是有经验的御史,一旦证词不利于自己的目标实现,他就会立刻转向,不再纠缠这件事,他笑了笑道:“我当然知道吏可以转官,既然郭安抚使认为何重优秀,那我也无话可说,请问郭安抚使,何重是几时被西贼策反为细作?”
“我刚才已经说了,三年前他担任庆州文学时。”
“那么郭安抚使再重新用他为录事参军时,有没有仔细审查过他的履历?”
“你说的哪方面的审查?”
“比如他的财产来源,他平时的秉性操行,在官员和百姓中的口碑等等,郭安抚使有审查过吗?”
郭逵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没有!”
说到这里,郭逵有点不耐烦起来:“我就是因为没有仔细审查,导致用人不当,所以才引咎辞职。”
他又向天子施礼:“陛下,臣用人不查,导致机密泄露,有负圣恩,恳请陛下免去臣一切官职。”
王珪在一旁冷冷道:“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恐怕不是辞职就能脱罪那么简单!”
赵顼沉默片刻道:“郭卿不要太着急,事情会越辩越清楚,朕不想袒护罪责,但也不想让无辜致罪,所以才召开这次质询朝会,郭卿请保持耐心。”
他又对司马光道:“司马御史请继续吧!”
“谢陛下!”
司马光行一礼,又继续问道:“能不能请郭安抚使说一说何重案造成了哪些后果?”
郭逵无奈,只得回答道:“造成的严重后果是备战军情泄露,导致后续对西贼的战事不利,对河湟拓边一事也会造成负面影响。”
“我看郭安抚使的辞职信中提到了主事参军张辰在边疆巡视险些被杀,文官涉险遇伏难道不是严重后果?”
郭逵摇了摇头:“边疆巡视本来就很危险,我军探子渗透进西贼,西贼探子渗透进宋境,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张参军遇到西贼探子很正常,毕竟他军中出任参军,正在执行公务,不能因为他是文官就变成大事,这只是一个小后果,但远远谈不上严重。”
旁边王珪忍不住呵斥道:“郭安抚使是在避重就轻吧!那张辰明明遇到了两百西贼重骑兵的伏击包围,怎么能说一句遇到西贼探子那样轻描淡写?”
一片沉默中,曾公亮终于当先开了口,故作惊讶问道:“诶,王执政怎么知道有两百西贼骑兵包围了张辰?郭安抚使的辞职书上并没有提及此事啊!”
王珪顿时哑口无言,是啊!他怎么会知道?都怪钱晋透露给了自己......
半晌,曾公亮又补刀道:“不过这也不奇怪,当初韩相公主管西军时,王执政在枢密院也曾呆过半年,想必当时你们联系不少,在西军有些人脉渊源倒也正常。”
王珪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连忙道:“曾相公说得对,不过却与韩相公无关,是有几个西军的官员写信给我说了此事。”
郭逵冷冷看了他一眼:“王执政,我之所以在辞职信中不详述此事,就是为了顾及有些人的面子,请你要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