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接连几日,女娲庙的命案以及疑犯被拷打屈死的消息,莫名其妙地以口口相传的方式,忽然在竹山县城里面大肆地宣扬开来。
一时之间,关于陈恪夫妇之间的房中秘事、甚至疑犯乃是个无辜的痴儿此类的话题,也在街市瓦拦、茶馆酒肆中被讨论得沸沸扬扬。
随着整个竹山县上上下下卷起了这阵风浪,知县吴通脸上的神情自然是极为难堪,原本成竹在胸地握着“案犯”的证供,此刻他却有些惊慌失措。
加上主簿赵清今日焦急来报,似是那些传闻已经发酵至州城了,竹山县打上去的报告也被知州老爷无情地甩了回来,道是此案疑点众多需重查速办!上官的巨大压力瞬间让吴知县感觉有些吃不消。
混迹官场多年的吴知县心知区区民意,定然不是令上官动摇的关键,必然是有人动用了关系在背后捣鬼,至于是何人他心里自然有数。
但他并不敢将怒气撒在县丞、县尉此类亲民官头上,于是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下头的小吏,例如协办案狱的押司刘鸿。
很快吴知县便命人唤来了刘鸿,他早就对眼前这条县尉的好狗憎恶不已,于是诘问了几句便以“办事不力”的由头,让弓手们将刘鸿拖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打了二十杖。
随后又放出狠话来,若七日之内不能破案,便要将刘鸿重办。
刘鸿受的乃是脊杖,作为在脊背上施加的杖刑,加上一般要打出血,所以极容易将人打残,那是令《水浒传》里众多好汉都吃不消的酷刑。
于是挨了大刑的刘鸿被抬回班房时,脸上已经如死人一般绷得铁青,随后疯了一般打发马武集合底下的弓手,齐齐出动前去寻找新线索。
在这期间,县尉孟子临亲自来了一趟刘鸿的班房,因张辰做的是贴司之职,故而不必跟随马武他们出外,因刘鸿有伤在身需要休养,故而张辰便替他承担起一些文书工作。
“你便是刘鸿的外甥,张三郎?”
张辰分明感到一道犀利的目光朝自己投来,但他却没有抬头看,只是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毫笔,起身平静如水地拱手道:“是,小人见过县尉老爷。”
“嗯。”孟子临点了点头,自顾走到刘鸿的主案后坐下,随后挥手将随从以及班房里的其余公人统统打发了出去。
“张三郎,你好大的胆子!”孟子临突然大声吼道。
张辰怔了怔,仍面不改色地答道:“不知县尉老爷所指何事?”
孟子临冷哼了一声:“倒是与你舅舅一般,是个镇住事的。”
张辰拱手又道:“不敢教老爷夸赞。”
孟子临只觉得好笑,抚掌斥道:“你哪来的脸皮让我夸你?且问你一句,近日城里有关女娲庙命案的传闻可是你传出来的?”
“小人只不过是一初来乍到的贱吏而已,哪有那么大本事?何况传闻已漫城皆知,老爷何出此言?”张辰仍旧将姿态放得很低。
“底下人亲眼所见,你曾去过地牢,又去女娲庙寻了那疑犯的老父好几回,你们可是同乡......其实那日刘鸿前来禀报此案疑点时,本官早就心有疑惑,刘鸿平日里办事往往粗莽,怎就突然有了脑子,而后才发现正好那日你来了县衙做事。”
见张辰不做声,孟子临突然又换了一种语气,摇头叹道:“唉!张三郎,你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但在县衙做事得有章法,若是教人抓住了把柄,刘鸿可保不住你。
须知这回牵涉上的可不仅是吴知县,那石氏更是勋贵之后。”
孟子临目光灼灼盯着自己,表情却已变得有些亲切,语气却仍然渗透着威严,显然在他的心目中,能说出这番话已是看在刘鸿的面上,想必眼前这个少年不会不识相。
张辰带着几分惶恐回道:“老爷,小人一天到头只在衙里老实做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干。至于阿树的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念在同乡之谊,总要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