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隆·佩特拉就在法阵中央的水池中,盘膝而坐,面露痛苦之色,晶莹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与身上流下,又滴入水池中,他的身影时不时变得支离破碎——血红色的恐怖在他温暖的小麦色肌肤下闪现。
距离他们敬爱的父亲太近的隐修会成员经常会因为极为剧烈的情感暴动引发的灵能头痛而跪倒在地,尤其是在那血红色的恐怖明显起来的时候,他们的脑子就会像要炸开似地,许多人因为巨大的压力而七窍流血,但隐修会在一万年来始终守护着他们的原体,这一次也同样如此,没有人会退却或放弃,只有彻底的消亡才能让他们无法履行自己的职责。
“埃斯卡……”
像是柔和的声音又像是某种暴怒的咆哮,奇妙的二重奏,混合在一起,天堂之声与地狱之音的融合。
安格隆低声呼唤着此地隐修会的最高领头者。
沃利亚斯的学徒与隐修会次席走过去,与其他身穿带有灵能兜帽的动力甲的智库不同,埃斯卡很清楚接下来的仪式流程,所以他只穿了一件朴素白色长袍,镶嵌有蓝色的边缘,还有一套镶满了魂石的项圈、手镯、臂环、脚镯,除此之外一无他物。
“帮助我……”
“是的,父亲。”埃斯卡将手臂放入池水中,地面法阵的引导将隐修会其他的智库的力量尽数引入他的身上,很快,他的身躯就由于过量的亚空间力量而从内向外地发起光来,几乎要被撑破,那些魂石与精密符文制成的镣铐发出轻微的哀鸣与吟唱,同时开始吸收这些溢出的能量,并让埃斯卡有机会顶着撕裂他每一条肌肉和神经的痛苦缓缓开始引导这些灵能。
他将力量聚于指尖,最终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池水中坐着也十分高大、以至于背脊刚好能够让他的双手放上去的基因之父的肩胛骨上——那里正在隐约浮现出一对巨大肉翼的根部形状。
当汇聚了六十名隐修会成员所有的那些有关于安抚、平和、舒缓、吸收的灵能力量开始梳理原体体内狂乱的原始能量时,安格隆终于开始发出一声叹息。
“‘它’回来了……”
埃斯卡不敢分心,全神贯注地引导着能量的平衡。
“‘它’再次降临了……‘它’本不该出现,‘它’本应已被同类吞噬,但‘破局者’既然站稳了脚跟,那么‘真相’就必须被揭示……吾儿……谎言总是如同梦幻泡影,纵使再美丽而庞大,也是一戳即破的,唯有以‘真相’重新作为新大厦的基石,即使它……同样……”
一阵充满血腥味道的低沉咆哮从安格隆的胸腔深处隆隆滚过,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后转头朝池边的石头上唾出一口自己的血液,大厅中的每个人都闻到了烧焦的骨头、烤烫的黄沙与黄铜、硫磺、还有腐臭腥气的鲜血的味道。
“父亲?!”
“克尽你的职责!吾儿!至高天内不分时空的联系引起了我的不稳定,我会撑住的,不要担心……等‘它’完全降临之后这次发作就应该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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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保佑我们……”
当乌列尔一行人艰难地最终抵达了无皮者们的藏身处时,他们为他们所见到的景象而震惊。
他们正身处一处被废弃的工厂矿井与地震塌方形成的洞穴,这里只有少数天光从最高处的缝隙倾泻而下,而借着这惨白的微光,他们见到了更多的无皮者——乌列尔终于明白了“部落”的含义。
这里有更多无法独自活下去的、被当作垃圾从卡兰-高尔中冲下的无皮生物:没有手臂、下肢融合成了海豹般的、骨头被怪异的引导成了融合的锁定的、缺少某一部分知觉和肢体的又或者像是半融化又凝固的血肉般的——一百个,不止,数百个这样的比普通凡人身形要大的生物,但他们都活着,当他们走进来的时候将所有可能是头部的东西齐刷刷地转向来访者们。
而就在这些变种与怪胎形成的蠕动的活炼狱的上方,被许多粗大而生锈的锁链拉起的、是一座至少二十米高的、金属骷髅般的造像。
它以各种捡拾而来的废旧金属和其他东西制成,高悬于漆黑的废弃矿坑之上,微微低垂着头,宽宏地张开他的双臂,仿佛在保护和看顾着下面的无皮者们——但奇异地,在他毫无五官、装饰、徒具形态而无细节的形体上,依旧可以让来访者们立即认出这居高临下被造出来乞求看护这些无皮生物的人是谁。
“帝皇在上……这是亵渎……”帕撒尼乌斯低声地说。“如果被牧师看到这些怪物胆敢用它们的爪子来建造祂的雕像……”
“不要这么说。”乌列尔告诉他的朋友,“看看他们,你必须承认,帕撒尼乌斯。”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深沉的痛苦,“这些‘孩子’身上同样有着我们或是我们表亲的基因血脉,即使它们已经被邪恶如此扭曲了。”
“你称呼他们为‘孩子’。”显然这个词汇让军士也犹豫了,“你确定吗?”
“我和萨莫宽在那座要塞下面看到的东西让我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乌列尔看着前面朝他们转过身来的、身披恶魔皮肤的萨莫宽,后者显然也为他们所见的原始和深层的渴望所造就的圣像而震惊。
无皮者之王也走过来,它的黄眼睛现在探究地看着他们。
“肉。部落很饿。新鲜的肉。”它说。
萨莫宽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会给你们带肉的。——那是帝皇吗?”
“帝皇。”它点点头。“爱。”它说,“钢铁人坏,我们想要帝皇的爱,爱,就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