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瞻一行人行至开封城外,发现来接应的人除了赵仲针外,还多了一个未曾报备过的王介甫。
除了南岭温外,张可秀、赵仲明、苏子瞻三人都对王介甫态度模棱两可。
在张可秀这边,其实与王介甫并没有什么往来,她之所以如此,完全是以貌取人。
王介甫不修边幅的模样,不符合她审美观,加上说话时,总是一副傲视别人的眼神,让她觉得此人骨子里绝对的藐视女性。
苏子瞻这边,除了之前受他父亲的影响外,更是因为他不喜欢王介甫对待学问的态度。
这人在解释儒学经典书籍时,常附会自己的意思,引得有些阿谀奉承的人把他比作'孔子',这让苏子瞻觉得是荒天下之大谬。
当然王介甫本人倒表示过绝不敢当,细想一下,这事也不能怪他,毕竟也有人把苏子瞻比作'李白'在世。
赵仲明对王介甫的不满的理由更主观,便是来源于哥哥赵仲针之前的'误导'。
几年前,两人曾经有过一段对话:
那天, 赵仲针是一脸怒气的回府,见状,仲明赶紧去劝慰哥哥。
赵仲针在调整好状态后说:
“王介甫,对爹爹性格不太满意,反对皇帝立其为太子!”
赵仲明不解的问:“父王博闻强识,又宅心仁厚,何来不满一说?”
赵仲针无奈的说:“王介甫说父王惧内,若立为太子,以后恐是二人临朝!”
赵仲明不满的说:“本来父王就是暂代一下位置,皇帝后宫嫔妃中多有孕者,何必如此当真,而且这是陛下的家事,他管的太宽了”
从此,赵仲明便也开始不待见王介甫,后来虽然得知,此人在地方上颇有政绩,还是不能打消他心中的不满。
见三人都刻意沉默,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牵头人赵仲针只得出面解围,他说:
“翰林大人一心为国,有时候的确显得不近人情,却是真正的国之柱臣,大家不要误会他了!”
一句国之柱臣,算是让三人态度稍微缓和下来,毕竟,赵仲针本就是人中龙凤,很少会如此肯定一个人。
几人一起登上了官船,他们将沿着汴河进京,赵仲针如此安排,也是因为船上私密性很好,方便大家之间的交流。
与众人对话时,王介甫始终有所保留,直到与南陵温私下交流时,才表露心迹,他说:
“苏子瞻,头脑还太简单,应付不了朝廷那帮人,你得给他找另外的出路!”
南陵温回答:“王大人,这事件竟然如此严重了吗?”
王介甫点点头,他说:“苏子瞻自认是大才,一副'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模样,真的到了政斗漩涡里,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吃得'骨头'不剩!”
南陵温说:“我愿意称呼王大人为老师,只是不明,竟然有意提醒,为何还要借我之口?”
王介甫说:“我平日里不会有那么多顾忌,只是事关重大,担心自己直说后,会适当其反,逼着苏子瞻毅然决然的走上对抗之路!”
南陵温听到'毅然决然'四个字后,也不由的一笑,看到任谁都明白了苏大哥的性格,如此的确很容易抓住他的漏洞。
南陵温回应说:“的确如此,回京之前,我们便认为苏大哥最容易被人攻击,只是还有侥幸,认为应该会被赏赐!”
王介甫叹了一口气,他说:“这事不怪你们,只是恰逢权利的更迭。
于我而言,为了社稷的安稳,上策是能让韩稚圭登上同平章事之位,中策是贾昌朝上位,其余便是下策!”
四位宰执中,最器重王介甫的是欧阳永叔, 想到他一开始就把欧阳永叔和'其余'放在下策,南陵温不由的一阵坏笑。
南陵温混迹朝廷的经验尚浅,面对王介甫的谋全局之策,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其实,皇帝应该早已经想好了人选,大臣们还在背后如此算计,真的有用吗?”
王介甫说:“如果能不断的拿出黑料,任圣上如何欣赏某人,为了彰显公平,也只能忍痛割爱。
当然要是本人没有错误的话,就改而攻击他亲人、门生,举荐的官员等等!”
南陵温这才恍然大悟的说:“张可秀之前说都是我的错,我还不信,现在明白了,在朝廷的几月,我只是去注意官员人品和社稷安稳,却忽略了士大夫们本身的利益诉求!”
王介甫说:“不怪你,宰执的三年任期是惯例,并没有写成文字,加上前几年,圣上频繁的换相,后进者很难注意到这点!”
南陵温说:“老师前来,肯定是有补救之法,我愿洗耳恭听,苏子瞻也由我去说服!”
王介甫说:“尽力一试,不过我的提醒你一下,张可秀是曹皇后的人,平日里多有怪癖行为和匪夷所思的言论,切记不要被她影响了!”
南陵温赶忙点头表示会考虑一下王介甫的意见。
但他内心也开始觉得王大人应该是个直男,跟他做事就好,做朋友之类的的确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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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瞻回京的当天,便被告知要参加第二天的早朝,而且次日刚到破晓时分,便有官差持刀在门口等候。
如此郑重其事,让自感已有万全准备的苏子瞻,心中也不免泛起点点不安。
朝会上,只等大臣们都商议好国策后,台谏们便开始站出对苏子瞻发难。
出乎南陵温的意料,谏官们闭口不谈前段时间京城中的风言风语,而是拿出了苏子瞻最新的作品集,宣读几首诗词后,指责里面有暗讽时政和对圣上不尊的内容。
苏子瞻这边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知道都是自己心高气傲口无遮拦的锅,但心里十分纳闷:
此集才面世半月,尚未有公开发行,知道的人并不多,如何跑到谏官手里。
苏子瞻想表示这些作品都只是初稿,于是说:
“启禀陛下,臣未有公开发表过作品集,而且既然是文学创作,总有夸张和比喻手法,不能如此较真的!最终刊发时,会做一定的调整!”
台谏是有备而来,他们无视苏子瞻的辩解,将已经摘取出来的句子,一一与朝廷发出的号令对应:
苏子瞻吐槽过盐法、水利法和升迁法、以及对辽和西夏的委屈求全政策。
待台谏们给众人传阅完毕后,便有官员自发站出,向苏子瞻提问:
“通判,诗词的内容上可有一字的增减,你真是个如此愤世嫉俗的人吗?”
苏子瞻生平是第一次受如此的委屈,他已开始有些慌乱,只得糊里糊涂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