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神色一震,又低下了头。
无垢察言观色,不回头都知朱诚国在威胁这对母子,于是朝士兵使了个眼色。
士兵便走到朱诚国旁边,大喝一声:“瞪什么瞪?”
朱诚国从来没被这么吼过,本来想骂回去,又看到他孔武有力的身躯,瞬间偃旗息鼓。
他一个文官,哪里能跟杀过人的士兵比?
无垢再次柔声道:“不必怕,他倒了,他的人也会树倒猢狲散,不会威胁到你。”
她又对着其他人道:“也不会威胁到你们任何一个人。”
“那万一你输了呢?”
母亲梗着脖子继续道:“你今天来,是这个政策,明天你被赶走了,换个其他人来,又是另一番说辞。我们不是不信你,是实在是……”
实在是朝不保夕,想信,但是不能。
无垢微微蹙眉。
说实在的,她没有考虑过她问的问题。
原来,这才是老百姓真正的顾虑。
她贵为公主,从小就能想说什么说什么,不必在意威胁,更不必在意明日的变化。
所以她从来不知道,老百姓担惊受怕如斯。
她听到朱诚国嘲讽地哼了一声。
无垢思考了会儿,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这样想的,如果这会给你带来麻烦,那我就不问了。”
她走回中央,“你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顾虑,我理解,但我也知道,一定有人敢为天下先。
“战况瞬息万变,我是不能保证你们以后,但我能保证你们当下。只要我方守凉州一日,你们就能享受到生而为大祁子民该有的公平公正。”
她顿了顿:“我会在这里等,直到得到答案。是夸是骂,都可以。”
她没有再坐下。
她一直站着,逼着朱诚国也站着。
老百姓们出于某种原因,也在站着。
无垢不会预测,也不像闻松和南胥那么有计谋,她只是单纯地在等。
她经历了寒冬,更相信烈日。
她相信希望如烈日,会让每一个人在逆境中生存下来。
她希望,百姓们还抱有希望。
那位母亲无奈地摇头,将女儿放了下来,牵着她的手离开。
她能感觉到女儿今日在耍脾气,很难把她拉动,回身准备叮咛,就看见她一直偏着头往后看,在看那个叫无垢的女人。
母亲见此,深深叹了口气,回想往日种种,终于……拉着她往回走。
“娘?”女儿吃惊地问。
她将她再抱在怀里,走到了最里边,大声喊:“这个人害死了我相公,我天天在家里哭,别人没听见,但我女儿知道啊。她不想要他,就是因为他是个该千刀万剐的畜生!”
越说到后面,恨意越浓。
无垢快步走过去,“能说说到底什么事吗?”
母亲抹了一把泪,“我那相公,就是个造房子的木工。一年前,他和那个姓谭的,说什么要重新建防,就把我相公和其他十几位木工招了去。
“当天夜里,他回来的时候,就觉得城墙的用材有点儿不对,他担心迟早会塌……我劝他别去了,可家里全靠他……
“后来,城墙真的塌了……
“你们攻进来的城墙底下,埋着他的尸骨啊!我……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找谁理论去?”
她号啕大哭,像是要把这几年的委屈都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