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看向诉状一次,他的眼神就更坚定了一分。
“即是私田,那必有买卖或赠予合约,为何独有地契,不见这些?”
薛远鸿不答,吴志文遂打开一纸诉状,“此乃城西十余户人家的联名诉状,告你非法占用田地,你可认罪?”
薛远鸿自马失前蹄后,做所有事都极其小心,甚至精心维系起了他与百姓之间的关系,努力扮作为国为民的模样。
百姓历经压迫,薛远鸿稍微表现得亲民一些,便能让他们在重苛之下得到喘息。如此一来,即使偶尔听到一些传言,却因为并不危及自身,也便作罢,只当作流言谈资。是以,在洛州历代官员中,他算稍有口碑。
只是,薛远鸿再假装,他的贪念和对下位者的蔑视也终会暴露无疑。
而这,便成了他最大的漏洞。
在抢占田地之时,他只想着要地契为证,却早忘了,还有合约这回事。
即便漏了些文书,也断定这些刁民不敢与他作对,越级上告,因此,不曾设防。
他是在他的格局之中,做得完美了。
可这世上的事,又能有多少完完全全在他格局之中?
“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可终究输在了你不屑一顾的百姓身上。”
薛远鸿大概从未想过这些他从来看不上眼的人,竟然有朝一日也会有反抗的勇气。
“联名上诉……”薛远鸿冷笑一声,“墙倒众人推罢了。”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认下。
公私混用、行贿受贿、贪污腐败、强占田地,官场里谁不这么干?
认一项罪和认这几桩,在他眼里没有区别。
只要最重要的事情没被发现,他就有一线生机。
能从当年的云卷云舒案逃出来,他也能从目前的棘手情况下金蝉脱壳。
薛远鸿只能这般信着。
吴志文见他不知悔改、有恃无恐的模样,眼神冷了几分,打开第二张诉状,“张家女儿,十六岁,一年前失踪,一个月后,尸体在河边发现,被仵作认定为失足落水。”
薛远鸿心中一惊,顿了会儿,状似不解地问:“有何疑虑?”
吴志文冷声道:“仵作验尸后,官府为何不归还尸体?”
薛远鸿道:“张家贫穷,无钱下葬,我便令人将其火葬,难道做错了?”
被薛远鸿的厚颜无耻所震惊,又为他的邪魔行径而发指,吴志文内心的愤怒终于驱使他勇于与长年以来压他一头的上级对视,“薛大人倒是好记性。”
不理他的回应,他继续道:“王家女儿,四岁,失踪四年,至今无消息。他们多次报案,你身为知府却从未立案。”
随着一张张诉状被翻开,吴志文的声音也越来越气愤。
每一张诉状都将他的怒气叠加了一层。
“何家十岁幼子,失踪两年后,尸体于京城城郊发现,你替何家把人接回,也是在认尸后直接火葬。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十岁男童又是怎么到的京城?”
吴志文怒气冲天。
薛远鸿太阳穴跳了跳,“我承认,是我渎职……这些都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