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将落不落之时,另一则加急奏章也到了京城。
洛海知府上奏弹劾洛州知州贪污腐败、人口贩卖,也言明,他已行使大祁律所赋予他的以下克上之权。
因奏章是直接递交到中央,能读到的人并不多,但凡读到的,都不约而同将消息传到了需要知道的人手中。
似乎这件事比朝廷出兵更大、更严肃,都不约而同地开了紧急会议。
一时间,连无关的京城百姓也察觉出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南家跟薛远鸿之间没有往来,一清二白。
但,昭阳和薛远鸿之间,就牵扯过多了。
是以,南叙之也召开了紧急会议。
“是闻松吧。”
南叙之看着南胥道。
薛远鸿的案子,让他回想起了当年的云卷云舒案。
明明不同,却那么相似。
泱泱大祁,能人不少。
但像这样不惧,无视官场规则,把事情放在台面上来讲的,这十年间,也就这两起案子了。
而且薛远鸿正是当年云卷云舒案的薛广山。
如此巧合,怎么可能不是闻松?
不过,两个案子的处理方法极为不同,这次,世家的面子得以保存,表面上影响到的只是薛远鸿。
杀鸡儆猴罢了。
南叙之不需南胥回答,他对此事,已经笃定,“吴志文此人我知道。能干实事,会变通。弹劾上峰的事,直接带兵擒知州的事,他是想也不敢想,就算想出来了,也坚决不会做。
“这次的事,除了被人怂恿,不做第二想。”
吏部负责地方官员的任迁,但统统都会上报给南叙之知晓,有些,甚至要他私下批准。
吴志文,就是他在暗地里点头的。
吏部怕吴志文的性格和背景“不讨喜”,就问了他的意见。他想了想,就把他调去了洛海做知府。
不高不低,清水衙门。
得罪不了权贵,也难往上升,好处是稳定,只要不出错,能一直在位子上坐着。
可笑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竟然搞出来了一件大事。
南胥听到他的推论,才明知故问:“这件事对哪边来说都好解决,父亲何故忧心?”
解决方法无非就是弃车保帅,又或者直接封口。
至于吴志文……
心胸狭小的,秋后算账;心胸宽广的,就会觉得他懂事,有手腕,面面俱到,日后提拔。
根本没有任何棘手之处。
如此,能让南叙之忧心的,只有昭阳。
南胥接着道:“对方必不是冲着她来的。若是想对付她,大张旗鼓宣扬此事,更利。”
薛远鸿的事,处处连着昭阳。
可至今,都没有任何有关昭阳的消息传出。
也就意味着,对方不敢对付她,不便对付她,或者根本不知道昭阳身处其中。
……
时光回到南胥听完井空汇报洛海之行的那日。
小南府中养的墨菊已经陆续盛开,院中整片的深紫显得华贵雍容的同时,也带了一丝沉重和诡谲。
“很有趣不是吗?”
南胥倾身,摘下了一朵花苞。
井空不解。
“人的底线真的会一点点降低。”
南胥将紫色的花苞握在手中揉捻。
井空知道他是在指闻松利用小主子一事,揣度着开口:“要不要把小公子……”
抢回来。
话还未说完,南胥森冷的目光便射向了他,“哪里有什么小公子?”
井空知错,“属下是指九隅。”
听到这个名字,南胥的目光缓和了不少,垂眸看着掌心的墨菊,又变成了翩翩公子的模样。
“九隅这个名字,起得甚好。”
他将已经被揉碎的墨菊花瓣洒在它同伴身边,拍干净掌心,“帮他这把,还个人情,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俩毕竟白替他养孩子。
这点儿顺水推舟的小事,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