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裹着衣物,行色匆匆。
路上叫卖的人也没了心情,只将双手揣在兜里,希望能暖和一些。
出了宫墙,候着的小厮快步上前,递上手炉,南叙之接过,喃喃了一句,“老了,受不得寒了。”
南胥颔首,“父亲,上轿吧。”
南叙之站在了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方才在殿内,怎的不说话?”
南胥淡然道:“您和她在议事。”
南叙之转身,面向十里长街,“你不赞同?”
南胥沉默不语。
“是真的在为我们考虑,还是在为她考虑?”
“她”是谁,南叙之没有明说,南胥又怎会不清楚?
南叙之是不信他已经放下了无垢,在敲打他。
南胥也没有争辩什么,“我只是记起了闻松。”
又是这个名字。
可这一回,南叙之没有嗤之以鼻。
他捧着手炉,“北漠的事,不是傅道清的主意,就是他的主意。”
无垢的能力,着实不配让他另眼相待,但无垢的气运,倒是好极。
一个贤明的君主不一定要有过人之能,但一定要会知人善任。
无垢这一点比昭阳强太多。
也正是这一点,让他开始有些担忧。
无垢一人之力不足惧,若是她会用人呢?
用对人,以补自身不足。
他突然有那么点儿惋惜了,儿媳妇是这样的人,对他们南家来说,是大利。
小主,
然,再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他也不会辅佐她,因为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贤明的天子。
南叙之侧头看着比几年前更加沉默的儿子,心里叹息。过了会儿,他问:“找到他了?”
南胥摇头,“还未。”
南叙之又问:“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这是他的局,为的就是让我们先出手。”
南叙之眼神一闪,“既是如此,见招拆招。”
南胥垂眸,未答。
南叙之语重心长地道:“胥儿,我看不到你的野心了。”
南胥抬眸苦笑,语气中透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父亲,我这一生的命格,你当是清楚的。”
南叙之一时语滞,“再怎么样,你也是我南家的子孙。”
记忆被南胥带回到了他刚出生的时候——
世家弟子熟读四书五经,《周易》自然通读。
不同的是,其他世家弟子被《周易》启蒙,或多或少会真的学一些八字易数,南叙之则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他读《周易》真的只是读。读完算完。
因为他不信命,他信人定胜天。
他认为,这些不过是虚幻的鬼神之说,信的人无疑是给自己的失败找了一个借口。
可就算他再不信,也抵不过大势所趋。
按照世家大族的传统,在添丁的大喜事上,是一定要算上一卦的。
他不会,就请了家中擅易的长辈。
而他,其实不喜这位长辈,因为长辈在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他,他这一生无女,唯有一子。
心高气傲的他当然不信,但多年来,府中妾室们确实都一无所出。
好不容易盼来了一胎,还是嫡子,他当然是满心期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