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不明白,这步棋看似是给南家在官场上前行的路堵上了一块石头,实则,也是给了南家,不,南胥一个暂管国事的机会。
若南胥做些手脚,使无垢德不配位,那这皇权就要旁落在南胥手中了,这对一个帝王来说,不是太过冒险了吗?
阿茶的疑问也是南胥曾有的疑问。
昨晚,南胥将南叙之的话回想了一夜,直到今日清晨,才明白父亲昨夜那句话的含义。
于是,今日正好可以为阿茶解惑。
“这并不算是一步险棋。这步棋走得极为精妙,表面上,是南家和他的角力,必有一个输方,实际上,这局棋,永远只会有一个赢家。”
阿茶甚为不解,“何意?”
早晨的日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挤进来一缕光,光洒在书案上,南胥背靠在椅子上,惬意又悠闲的模样。
在阿茶看来,却成了深不可测。
经历了昨夜的风波后,眼前的人还能这般悠然自得,实在是让她有些自叹不如,只觉得南胥脸上带了一张她无论如何也看不清的面具。
当然,阿茶也没想过要看清南胥。
“假如,他决定传位昭阳,那时无垢已……出降南家,那么至少可保她成王败寇后的性命无虞。”
昭阳威胁不到南家,若无意外,无垢作为南家的儿媳,不会有性命之忧。不论到那时,南胥是否会为了重回朝堂而与无垢和离。
毕竟,无垢是皇室血脉,南家又大权在握,一言一行只会审慎,绝不会让人有嚼舌根的机会。
就像南成德此人,虽然也是南家人,但太过惹事,弄得百姓怨声载道,本身又无可利用之处,也是该被抛弃便被抛弃了。早在闻松进宫之后,南成德就已经因积罪入了刑部大牢,平了一些民愤。
世家,也畏人言和人怨。
这也是为何大祁还能粉饰太平,歌舞升平的原因。
这些高门大族一直不敢做得太过火,只是来来回回地试探着百姓的底线,调整方针。
南胥以一种旁观者的口吻如是说着,似乎已经忘了,他正在讨论的人,是他未来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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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皇储归于无垢,南家为了《大祁律》上的‘暂管国事’四个字,无论如何,也会保无垢周全一生,永不和离。”
简而言之,《大祁律》在某种程度上是身为皇储的皇女及其驸马的契约,将双方牢牢绑在了一起。
一旦无垢身死或跟南胥和离,南胥则没了任何“暂管国事”的权力。
一直到南胥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阿茶才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就像是,借着这些,述说着他深埋于心的情感,隐藏在权力角力之下的情感。
南胥继续道:“退一万步说,即使无垢真的能登基……到那时,南家再想和离也无法做到了。”
南家为了“暂管国事”,一定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于是根本不可能与无垢提前和离。待无垢大业已成,南胥也就没有权力和离了。
“……而我在那时就真的再也无法入朝堂,父亲这一脉在官场上至少要断个十几二十年。也就是说,无垢治下的大祁,会少了一个强大的政治对手。无论怎么看,赢的都是她。”
阿茶沉默着,许久不语。
她感慨裴光济这一步棋的精妙,也在想——
“可是南胥,你真的会护着她么?”
阿茶缓缓开口,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故意不提“南家”,只问“南胥”。
南胥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
阿茶问的这个问题,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南胥是一个十分清醒的人,知道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所以他才没有放弃昭阳。
他对无垢有情,可情有尽时,即使难得不尽,也总会遇到些身不由己,尤其是对于身在权力漩涡之中的他们来说。
无人可以预测到权力之争中的每一步。
就像此次的赐婚,根本无人预料到。因为这个想法,其实只是裴光济的灵光一闪,纯属偶然。
这一闪,动了整个局势,迫使南家调整计划。
这样的变故,怎么可能有人预料得到?
变故之所以让人害怕,就是因为它无规律可循,发生得让人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南胥一直没有回答。
阿茶也没有再追问。
她走时,南胥都还沉浸在莫名的思绪里,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