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壶苦笑道:“人选我都给娘子找好了,正是在下。泉城人人知晓在下出身卑微,和娘子相识多年,身份更是云泥之别,谢家主是决计不会同意我和娘子在一起,所以才有了三年之约。
娘子掌家,而崔某也弃文从商,努力攒下了万贯家财。
如今三年之期已满,盛京旨意又到了,娘子便将这段不为人知的感情说出来,让天下人做一个见证……这故事不动听吗?”
谢景焕面无表情地一脚踹过去,将人直接踹翻在地。
崔玉壶感觉自己全身肋骨都断了,吐出一口血来,擦了擦嘴角,目光如炬地看向小草:“娘子以为如何?”
小草攥紧掌心,崔玉壶编的故事比她想的还要动听,还要天衣无缝,这是一个投机取巧的破解之道,天下女子想出仕为官的不多,但是绝对都喜欢才子佳人的故事,想嫁一个有情郎。
她和崔玉壶认识三年多,也正是认识崔玉壶之后,才开始掌家,泉城乃至太原王氏、陆氏都知道她十分欣赏崔玉壶,这几年,崔玉壶也时常来谢府,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别说他人,她自己都有些相信了。
如果嫁人才能破此招,那崔玉壶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最经得起查证的人选。
“不行,我绝对不同意。”谢景焕脸色冰冷,若是需要小草出嫁才能换来和平,那他这三年所做岂不是无用功?泉城的守城军,海上的军队都是白养的吗?
小草神情淡漠道:“崔郎君,你的来意我们知晓了,我这就让人送郎君回去。”
崔玉壶怔怔地看着她,心口被人紧紧捏住,低哑说道:“崔某愿为娘子驱使。”
今夜他说了这么多冒犯她的话,也让她看到了他如此算计的一面,往后,往后,崔玉壶惨淡一笑,往后他们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小草没有再看他,冷冷说道:“郎君请回吧。”
崔玉壶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朝着她躬身作揖,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走了两步路,突然回头,说道:“那菱角,娘子趁热吃,晚间时分才煮好的。”
小草别开视线,看着桌子上的食盒,突然之间眼圈就有些湿润,只觉得可笑,天底下竟是一些可笑的人,譬如谢景焕,譬如她,譬如崔玉壶。
他们都看着别人的背影,一颗真心被弃之如敝帚,从不知道回头。
*
崔玉壶走后,屋内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
谢景焕此刻无比后悔放崔玉壶进府,也后悔刚才只是踹了他一脚,没下狠手!
“小草,崔玉壶的话,你别当真,这人狼子野心,其心可诛。他不过是想……”谢景焕看着她有些冰冷的小脸,内心不知为何有些恐慌,恐慌她会听进了崔玉壶的话。
小草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坚强,她打定主意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小草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知道他是害怕她嫁人还是害怕她嫁给寒门子弟,或者是害怕她草草嫁人,日后明歌会责怪他。
“崔玉壶不是那样的人。”她低低说道。她早就明白了崔家郎君的心意,只是这些年他不说,她便假装不知道,毕竟崔玉壶在今日之前,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谈得来的朋友。
她以为崔玉壶这辈子都不会表露心迹,但是今夜他破釜沉舟地来了。她有些动容,也有些难过,更有些羡慕他。
他们都是一样可怜的人,但是崔家郎君比她有勇气。
如果,如果三年前,她也有这样的勇气,拒绝入谢氏族谱,那么结果会是怎样呢?她设想过的,谢景焕或许会震惊,会拒绝,但是更多的会因为恩情而接纳她,甚至会娶她。
成亲后呢,谢景焕大约一年都不会回来一次,他们会是天底下最客气最疏离的夫妻,而她也会渐渐被绝望折磨,陷入无底的深渊里。
所以,她放弃了。
她不想成为那样可怜的小娘子,不想日后见到明歌的时候,会哭着质问她,为何她会抛下她这么多年。
人呐,得不到和失去都是无可避免的,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保持着她的骄傲,孤独且冷静地活着。
“你如今真是被他洗了脑,他摆明了就是想攀附权贵,小草,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谢景焕动了怒,第一次对她生气,她怎么能相信那种穷书生,她从小就金尊玉贵,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大月山,根本不懂九洲底层人吃人的现象,也不懂人为了活会做出多么可怕又黑暗的事情。
穷山恶水出刁民,崔家那种环境,崔玉壶怎么可能会出淤泥而不染,这男人就是一朵黑莲花。
小草见他动怒,讥讽一笑,说的谁不会失望似的,这些年,她对他早就失望透顶了。五年,她在他身边五年,他的目光里永远没有她,这三年归家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她以为她守着的是泉城,是谢氏,是他的家,是她那不为人知的可笑的感情,可到头来,没有人知道,她也只感动了她自己。
小主,
她对谢氏,对他也早就失望了。他甚至不如崔玉壶,至少崔家郎君每次来的时候,还会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