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将首已伏诛。”宗延黎张了张口哑声说道。
陈娉婷再忍不住失声痛哭,她将脸贴着怀中孩子,那熟睡之中的孩子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也跟着啼哭了起来。
陈娉婷不得不忍住悲痛,低声哄着怀中孩子,抬眸看向宗延黎道:“将军……我自知陈家此番死罪难逃。”
“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无辜的……”陈娉婷满脸泪痕说道:“半年前父亲便已将我送去了别庄,这孩子生下无人知晓,我别无所求,只求将军看到父亲的面子上,留他一命。”
“求求将军!”陈娉婷说着以头磕地,那满是碎石的道路,瞬间让她额前出现了血色。
宗延黎一步踏出,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这个绝望的母亲,还有那被她抱在怀中的幼儿。
似是过了许久,宗延黎才低声开口说道:“闻年,此子无父无母被本将军捡来,从今往后其子便是本将军义子,赐名宗延光赫。”
闻年骤然抬眼看向她,喉间似有几分干涩,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踏着沉重的脚步上前,欲接过陈娉婷手中婴孩。
陈娉婷愣在原地,随即露出狂喜之色,又哭又笑的谢恩,最后低头深深看着怀中孩子呢喃念着:“光赫,光赫……”
光宗耀祖,扬赫赫威名。
多好的名字啊……
可惜,可惜她见不到了。
陈娉婷怀着沉痛之情在孩子眉心落下一吻,最后将孩子交给了闻年。
“陈家,陈娉婷叩谢将军大恩。”陈娉婷五体投地叩首拜谢,眼含热泪道:“求将军终其一生,莫要告知他陈家旧事,只当其母生而不养弃之山野罢。”
陈娉婷说完这句话,再无半分犹豫,从袖口抽出一把短刃,抬手刺入心脏自戕而亡。
宗延黎见此一幕指尖微颤,看着那倒在血泊之中的女子半晌未语,闻年怀中婴儿的啼哭声不绝于耳。
宗延黎深深吐了一口气低声道:“将其腰间锦囊绣帕取来,于山头挖一坑洞埋了吧。”
“将军当真要留此子?”闻年拧着眉,抬眸看向宗延黎询问道。
“留。”
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面对如此稚子怎能痛下杀手?
陈家此番再无生还的可能,谋逆之罪陈家上下九族连诛,在这世上他再无亲人,陈瀚敬赴死献上头颅,陈娉婷自戕求之,宗延黎再冷血也无法对此无动于衷。
虽有几分冒险,然此番追至此地,身边跟随者皆是她亲兵部将并无旁人。
“寻一村落人家,为他找一奶娘暂养着,待此间事毕再接回。”宗延黎并无养孩子的经验,且幼儿啼哭甚是扰人,她甚至连抱都没抱一下,只看了两眼就让闻年把孩子送走了。
宗延黎见追不到寿王,转道回了孝庄之中,裴良等人已经在安排人打扫战局。
陈家军尽数被俘虏,白鹰军还追到了一些起义军,全都关押在一处了。
她只负责打仗,这孝庄之中后续之事如何却是不关宗延黎的事,军书一封呈报上京,待圣上裁决罢了。
宗延黎此番领军而来,三月不到便打败叛军,此等勇猛之势大受传扬,其帐下裴良和公孙璞二位谋士之名也随之备受热议,不肖多久那书摊前已有人说其三计攻城之勇武谋略了。
寿王这一逃,跌跌撞撞跑去了晋国边界方才被围捕,却是不知寿王为何朝着晋国而去。
原以为这一次就能抓住寿王,谁知那晋国竟在此时突然出兵,将寿王劫掠而走。
宗延黎了结了孝庄之事带兵马追捕至此,却还是晚了一步。
“圣上有旨!”不日圣旨送来,特封宗延黎为平西将军,务必从晋国手中抢回寿王!
“既是贬为庶人之子,何故还要我等舍命救回来!”蒙奇见了那圣旨头大万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贺兴梁到底是皇室血脉,且其在宫中多年,对我国军政大有所见,若其被晋国说服……”宗延黎拧着眉盯着手边的圣旨,深知贺兴梁决然不能让他活着待在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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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延黎当下命人在安周关外安营扎寨,同时带着圣旨去见守关军,一边写了书信投掷晋国之中,言明让晋国交出贺兴梁,否则便等同于宣战!
那安周关的守军之将名为谭力铭,见宗延黎到来当即迎上前道:“末将拜见平西将军!”
宗延黎伸手扶起:“谭将军无需多礼。”
谭力铭也没废话,当即说道:“叛军之事末将已然知晓,圣上旨意末将也明白,此番若晋国执意不肯交人,唯有开战!”
“末将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谭力铭早就听闻了宗延黎的威名,如今她又得了圣上特封,自然是听之号令!
“将军大义!”宗延黎面露喜色,当下二人携手入了军帐之中,宗延黎便也问起安周关之中兵力如何。
“晋国素来不安分,且这几年总是有些小动作,关内兵马粮草皆是充足!”为了避免晋国突然出兵,这守关军有万数之多!
宗延黎听着又是安心了几分,与谭力铭细细讨论了一下当下两军局面,谭力铭守关多年,对晋国虽然说不上了如指掌,却也有所见解。
宗延黎并未急着开战,而是先了解清楚两军之差,才能补短取长啊!
晋国多出骑兵,马上作战能力强,这对全是步兵的婺国来说,两军冲阵很是不利。
宗延黎思虑许久,最终写信去给父亲,向父亲讨要白修筠帐下鬼营众部来援!
在等待来援的同时,宗延黎接连给晋国送去书信,信中内容也从一开始的客客气气变得言语尖锐意在警告,那战前气氛愈发肃然了几分,眼看着晋国对此无动于衷,好似全然不把宗延黎的警告放在心上。
宗延黎便知此战在所难免了,军帐之外看着那残阳如血的天幕她眸中尽是冷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