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桥巷的一栋小楼上,慕容晴身穿一套黑色玫瑰暗纹的真丝睡袍,站在柜子前挑着衣服,有微风吹动她披散的长发,身后传来杯碟碰撞的轻微响声。
她头也未回,手上动作依旧,仿佛已经习惯:“回来啦,怎么样了?”
苏无乐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崔世荣死的时候,我觉得有件事情还没搞清楚。”
慕容晴轻轻拿起一件深紫色的素纹绣边旗袍看了看,又放了下去:“你是说林怀与的事吧,知道是谁指使,谁动手,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只是总得找到证据。”
苏无乐看着她打开的衣柜,打量了几眼:“那件豆绿牡丹花纹的好看。”
慕容晴闻言转身挑出那件墨绿底子绣牡丹的旗袍,他又接着道:“我在城北多留了两日,就是为了证实这件事,咱们猜的没错,这林家三郎,也不简单,他姓共,只是他父亲与兄长,都不知道,他在递消息的时候让崔世荣的人碰上了,就把他卖给日本人邀功去了。”
慕容晴闻言也只是叹息:“这世间总是这样阴差阳错,如果云贞不用应劫,如果林怀与没有暴露,那么他们也许会有个好结果。”
其实他们都明白,没有这种如果。
苏无乐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牡丹之中,这豆绿一品很是衬你,绣在衣服上,虽然不如真花鲜活,但却胜在长久,也胜在可以长伴佳人。”
慕容晴把旗袍放在一边椅子上,在妆台镜子前坐下,望着身后苏无乐那张俊美到不真实的脸,他永远是一袭长衫一副眼镜,但这儒雅的打扮偏生又让他穿的无比风流。
慕容晴想着,幸好他在人前出现的时候,从不以真容示人,不然怕是要引起不知多大的轰动。
苏无乐对上慕容晴的双眸,狭长的凤眼随着笑意微弯:“阿晴,都多少年了,你还没看腻啊?”
慕容晴一边梳着头,一边调侃他:“这美人与花一样,都是需要懂的人欣赏的,只可惜无乐的美貌,也只有我一人欣赏了。”
苏无乐早就习惯了她对他容貌的调侃,面不改色的接道:“可惜么?我不觉得,相貌这种东西,说到底都是虚的,我若投胎生作凡人,说不定还貌丑无盐呢。”
“唉,那我这个凡人真是要无地自容了,看你看惯了,如今看自己都没那么顺眼了。行了,我换个衣服出门,洗手间里头给你放好了凉水,你一会好好休息一下。”
慕容晴说完,拿起衣服就去了里间。
苏无乐看着她关了门,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凡人如何,仙灵又如何,不都逃不出这天地之间,逃不出生死轮回,只能任由命数摆布,走向未知的结局。
揽月斋里,阿生拿着一叠包装样品,正在一一摆开,就等着慕容晴过来挑选出合适的款式,再去安排送货。
他这边刚摆好,那边慕容晴就进了门,看着五花八门的包装,两人挑挑拣拣,最后慕容晴选定了一款仿古色底上头画茉莉的方形包装:“这个吧,正好用来作茉莉香膏的包装,你回头再知会一声,让他们把这上头的字换一换,就可以了。”
阿生在一旁的本子上记下了慕容晴的吩咐,点头道:“东家放心,我一会就去办。”
他拿起选中的包装样品,夹在本子里,就听慕容晴又道:“你把前阵子刚到的香水拿一瓶,包装好,我一会要出去见朋友。”
阿生闻言往货架上看了一圈:“您是说前阵子那个云山雾中么,我给您去里头重新取一瓶吧。“
他去存货间拿了新的香水,出来仔细包好,又找了个精致的袋子装起来,这才递给慕容晴。
待慕容晴出了门,他又把其余的样品收起来,拿起本子准备再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细节,不想在他打开的一瞬间,从里头掉出一张对折的小纸条,他心里一惊,急忙看向四周,这会子店里没有客人,今天店员小姑娘也休息没有来,确定了周围没有人,他这才把纸条展开。
‘林三为共联络员,上月死于崔手,沉于江中,遗体已帮其送回。’
阿生惊讶之余,心下悲痛不已,林怀与并不是他这条线上的,他在此之前并不知晓此人是自己人,如今刚知道,却是通过他身死的消息,他又震惊于这张纸条出现的神不知鬼不觉,今日他一个人在店里,一直忙于整理货品招待客人,还未曾打开过这本记事本,直到方才东家过来后才打开过,故而今天所有来过店里的人,都有可能是这个放纸条的人,根本无从查起。
多年的潜伏经验使得他有着远超常人的心志,迅速调整好状态,借着柜台的遮挡,把纸条塞进口袋,若无其事地继续忙着店里的事。
沈听澜因着周嘉玉闹了这一通,午饭也没什么心情,随意对付了两口就换了衣服往九江路去。
他特意挑了一身深蓝色的西装,搭着黑色的领带,好让自己看着沉稳一些,还绕到花店去买了一束玫瑰,这种寻常他根本不会买的东西,今天却很仔细的选了又选,生怕挑的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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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停好车,他边往咖啡馆方向走边掏出怀表看时间,还差十分钟就两点了,他生怕慕容晴已经到了,急忙加快了脚步。
服务生看见沈听澜拿着束花步履匆忙地推门进来,颇有些诧异,这位沈先生也是曼恩的常客了,每回来都是淡定从容,还从未见过如此匆忙的样子,眼瞧着他进来先四处看了一圈,似乎在找人,服务生颇有眼见的迎上前去。
“沈先生,今天来得挺早啊,您……找人?”
沈听澜看了一圈没瞧见慕容晴,心下松了口气,随意应了一声,也不往平常坐的位置去,特意挑了上回慕容晴坐的靠窗的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