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惨叫,刀枪相接,但这不是对抗,而是杀戮。宋兵没有任何防御能力,还没有打起作战精神,车队已被屠戮殆尽,一刀封喉,立时毙命,残忍至极,比与战场无二致。
“预谋!”
纵马要逃的杨为源还没搞清楚朝哪跑,敌人已将宋马解去,牛车换上契丹马,齐齐鞭打而去。
劫掠之快,几如狂风电卷,杨为源身下黑马还没坐稳,已被敌人一箭射飞出去。雾茫茫的牙道,只留下寒风依旧的呼啸……
五十车珍宝货物,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契丹飞骑夺走了。在几个装死又被捅上几刀却仍没有死的车夫中,一个捂着血淋淋的胸口挣扎道:“是……契丹,我认识他们的,他们的刀……”
说罢,双目带着无边的怨恨闭上了。来时壮观的车队,此刻悄无声息。适才设想的明天,此刻恍如梦魇。五十辆大车变成千具横尸,一旁树上寒鸦,在云雾里叫得哀凄凄,寒栗栗。
“怎么办?怎么办?完了,这下全完了……我们,还要回京吗?”
几个半生不死的车夫,凭着活下去的极大意志力,相互搀扶着朝南边挪去,留给他们的恐惧和疑问,将伴随着他们的终生,甚至后代……
此刻七百里外的保州军营,传令官飞快地跑到了一片宽阔而高耸的石堆前,“秉将军!前方侦候来报,数百敌虏骑兵在城外寻衅!将士们请求出城剿杀。”
传令官说得铿锵愤勇,却没有回复。见对方不答话,传令官微微抬起了头,依旧是那令他感到敬畏而崇拜的背影。
丈高巨石上,将军左脚弓步前踏,身体稍稍俯去,一身金漆铁甲巍巍耸立,岿然如山。血红的盔缨迎着寒风,飒飒生姿。黑金色的掩膊包裹着他的右臂,叉在腰间,雄伟,冷峻。
这便是霸王观阵的雄姿。
“将军。”
传令官又问,却见他左手皮鞭微微摇动。
“将军,另报代州、冀州以及白沟河沿岸都有敌人骚动。”
“无妨,我军刚刚大败李继迁,胡虏虚张声势罢了。”
驾着寒风,多么威严的两个字,稳稳地停在传令兵的耳内。转过身来,只见那张古铜色的面上俊目如星,两抹胡须浓黑如漆,棱角分明的两腮微微略动,令道:“贼!但造声势,并无大动作,命诸将守好各自位置,无需搭理!”
坚定的声音背后,是隐忍不发的怒和恨。
“是!呃……”
“还有何事?”
传令官又秉道:“将军,营内来个少年,说老夫人有信托他亲自送来。”
“少年?长什么模样?”
将军才又回过身。
“道人打扮,清秀得像个姑娘,但是……”
传令官兵为难道:“我们要把信亲手呈给将军,可他偏不让,我们要夺,可……”
传令官红着脸犹豫了,“可我们怎么夺都夺不下,他的武功,非常神奇,身法,就像影子一样。”
说着他低下头,可将军却好似没放在心上,“去传达命令吧。”
“是!”
将军仍旧俯身远望,四野低垂,唯这一身雄姿,卓卓伫立。
他便是镇守河北西路保州缘边都巡检使杨延昭,北境三路诸帅臣之一,被敌方诸将誉为杨六郎。
十年前,一代名将杨继业被俘绝食而亡,头颅被契丹割下传令三军。自那以后,杨延昭便养成一个习惯,披坚执锐,孤身登上高地,眺望着茫茫的北境……
驰骋沙场二十年,他断定下一场两国对阵不会太远,因为那镔铁精钢打造的芦叶枪,此刻虽立在石缝中,却迎着冬风发出铮铮之怒,坚挺,威武。
“道人打扮,难道是他来了?好久不见……”
想着老夫人的家书,他才一把揽过芦叶枪,周体翻腾,挥枪挑出,瞬间扎向北境天际,好不威猛霸气,瑟瑟寒风中,夺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