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翁终于落地,但她们没马上倒头便睡:她们仍有遭到艾奎斯陲亚的幽魂奴役的囚犯需要处理,至少亚历克斯是这样以为的。结果一来到曾经看管着囚犯的地点,她就看到了骇人的景象。要不是大地的力量还充斥于她的骨骼之内,她也许会当场昏厥。
现在这里一名囚犯都没有了,也没有一架无人机得以幸免。地上多出了许多新的遗骸,有些是小马,但更多的是混杂着各种海洋生物特征的尸体和作战无人机的残骸。
他们损失惨重:十几架无人机遭到摧毁,一架信天翁严重受损,还有一名HPI的无人机工程师永远无法回到渡鸦之城的家中。她只能希望那只魔法章鱼怪的死亡对他们的敌人来说也算是损失惨重。卡律布狄斯与他卑鄙的兄弟——欧迪姆不同,他没有杀个回马枪,没有在附近埋下伏兵,更没在地底安放炸弹。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是个更光明正大的对手?还是说这仅仅证明他其实更为危险,因为他的阴狠毒辣背后还有着一丝道德作为补充?但即便如此,余晖烁烁也并不希望她们在此过夜。她坚持说“荒原影魔绝无仁慈可言。如果他放任我们离开,那只是因为他认为这样对他达到目的有好处。”
在离开之前,亚历克斯只有一项任务:重启信天翁的反应堆,把它的功率加到最大,然后启动除自毁程序以外的所有防御措施。如果卡律布狄斯以为它能靠假仁慈骗来一架强大的战争机器的话,那它可是会因此好好学上一课。它的仆从绝对会被射成肉泥,辐射也会让它们的大脑在头骨中生生融化。
虽然余晖烁烁成为天角已经有二十年了,也始终在练习自己的魔法能力,她还是不能把她们全都送回亚历山大。不过暗光女王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她往家的方向一指,她的工蜂就都自行飞离。它们得飞上几天才能抵达,但她为这次任务选择的工蜂都是最强壮也聪明的个体,她没必要为它们担心。
“不可思议——别介意我这样说。”余晖烁烁重新披上长袍,在它的遮掩下,她的翅膀似乎彻底消失了。这只是因为长袍上固化的一个幻术,但它的效果也是相当显着。“艾奎斯陲亚可没有谁想过幻形灵居然会主动帮助小马。”
暗光对她的话毫不惊讶,也并不恼火:“那这样看来,要么是艾奎斯陲亚小马的想象力有些匮乏,要么就是你们那里的幻形灵不够聪明。说不定两者皆有。”她耸耸肩。“无所谓,总之我们的情况与你们并不相同。”她没闭眼,身体也纹丝不动,但她还是在一阵绿色的魔法火焰中改变了形态,仍变成一只黑色的独角兽——当然了,她想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但为了携带她们的行李,她这次并没有改变体型,不算翅膀和余晖烁烁相当。她很感激暗光如此,因为她绝对搬不动这些东西。哪怕是陆马的载荷也有极限。
“别睁眼。”余晖态度坚决。“我下令时记得呼气,不然气压差会把空气从你们的肺部抽出来,你们就会受伤。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有些小马是说这样会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不过我觉得他们并不可信。”
孤独终日也传送过,那时她跨越的距离可比这远得多。在你穿梭过世界之后,传送几千英里实在让人兴奋不起来,不过她还是一板一眼地遵照了余晖的指示。她随后毫不意外地听到一声雷鸣般的爆响,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透入皮毛,但她肺里的空气并没有因此被抽出体外,她也没有因迅速结在皮毛上的薄霜而冷得蜷缩起身体。
亚历克斯对传送术一窍不通。她是让余晖烁烁解释过一次:这只天角兽说她们是通过高维空间旅行,甚至还把场方程给她写了出来,然而她读了各类共计二十多册高等数学教材后才能勉强猜测她写的都是什么。总之,这一切的重点是:通过穿越高维空间,她们就可以不经过两点间的空间而跨越遥远的距离,理论上是无穷远。真可惜她学不会。
随之另一声爆响,亚历克斯感觉到她的蹄子重新落到了坚实的土地上。暖空气扑面而来,她身上的霜几乎立刻消融,于是她慢慢睁开眼睛。在过去二十年里,余晖烁烁的精确度大幅提高。她第一次随她传送时她们偏离了目的地几英里,而现在她们这一小群人却直接落到了阴云遮天门前十几步远的地方。
亚历山大的时间比洛杉矶废墟要晚一些,朝阳已然初升,将一切染成了橘黄色。阴天住在亚历山大居民区的边缘,但即便如此,现在这里也已经有小马们在来来往往。他们基本上都是早起的天马,大多不走街道,而是直接从上空飞过。
在有孩子之前,阴云遮天曾是一位农民,那时候要是亚历克斯这么晚才登门拜访,她恐怕遇不到她。但她现在不太可能会在别的什么地方:她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而艾德还和往常一样经常不见人影,所以……
“友情提示:她看见你肯定会高兴疯了。”她窃笑着对余晖说道。“她仍是你的大粉丝,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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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角兽也笑了笑:“二十年确实有够长的,我是该回来串串门了。不过我以后还是不能经常前来拜访。”
“她会理解的。”亚历克斯跑到她们这一小群人最前面,重重敲了几下门。里面没人应门,但就在她等待的片刻功夫里,她依稀听到楼上传来了几声惊恐的哭叫。她一阵自责:她们会不会把阴天最小的孩子给吓醒了?她的敲门声确实够响的,死人估计都能吓诈尸。
她又试着推了推门,果不其然,门根本就没锁。现在亚历山大的小马们其实都不锁门。她轻轻推动门的下部走进屋内:“阴天,我就自己进来啦!不用太着急,但我还带了几个客人!”她回头看了看她的朋友,她们便跟了上来,似乎都对她擅闯他马房屋的举动并不介意。
就和亚历山大市最早的许多市民一样,阴天和艾德住的是巴黎镇所能提供的最大也最豪华的房子。它曾有着随性的都泽风格装潢,室内摆满了各种古色古香的贵重家具,但它们现在大多已经换成了艾德在无数次旅行中发现的战利品,这栋房子因此变成了实用的乡村风格。原先乡村风的硬木地板也因此没有更换,她们每踏出一步,蹄声就随之萦绕不绝。
“把她放到那边的沙发上。”她示意瑞利去客厅找个最舒适的沙发把她放下。“她醒了吗?”
暗光女王头都没回:“还没。不过要是你想,我可以把她叫醒。”
她连忙摇头:“她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说的没错。”暗光飘起一团被毯子裹住的物体,有意控制自己的步伐轻盈地向客厅走去,最后轻轻把它放到沙发上。她先是停下来检查她裹得严严实实的乘客能自如呼吸,随后转过身来,从她们身旁快步走过:“替我向阴天问声好。”
“你不留下吗?闻着阴天好像在做鸡蛋卷和煎饼。她肯定也会给你做几个的,那肯定比……”孤日奋力回想她的工蜂在黑暗中种植的那种真菌叫什么名字,但她没能想起来,因为它本就没有名字。他们通常只会叫它“蜂巢食品”,确实营养丰富,但味道真是难以言喻。“……那什么东西好多了。”
“味道如何并不重要。”瑞利礼貌性对她点点头。“我是想见见阴天,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担心。”她往楼上望了一眼。“她要照顾她的孩子,我也要照顾我的。如果你还需要我做什么事,就来找我的工蜂吧。”她随后转身面向余晖,以一种亚历克斯从没见过的方式深深鞠了一躬。“记住我的话,公主,我们不都是你的世界所知的那种怪物。我们有些人还没忘记我们人类的身份。”
余晖也微微鞠躬回应:“我会的。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暗光女王。”
“深表荣幸。”她走出门外。无论她与阴天的友谊多么深厚,作为女王她也不能在简单问声好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孤日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对她有什么不满。
鸡蛋和奶酪的香气从厨房飘来,像一根无形的绳索拉扯着亚历克斯:“饿了吗?”
余晖迫不及待地再三点头:“你都不知道我放那个法术有多累。”
她们随即一同走进厨房。
这里并不像门口一样空无一人。阴天的次子——一只陆马雄驹就坐在房间一角,对着一台事件前生产的电视游戏机大呼小叫,听到她们走进厨房也几乎毫无反应。他使用的是乔瑟夫专为蹄子设计改造的控制器:它一侧的按钮非常巨大,适于蹄子使用,而另一只蹄子下方不是十字方向键而是一个巨大的凹槽。凹槽内部遍布感应器,因此向任意方向挪动蹄子都能使光标移动。这些设计导致它比人类使用的游戏手柄大上好几圈,但这允许它仅靠蹄子操作,哪怕是陆马都能使用。
不过用不了多久时间,它也就没用了。现在还有许多旧时的电子设备可以使用,老式游戏机和电脑的状态尤其良好,但它们最终都会毁坏,而她也不觉得有多少小马会把他们辛辛苦苦赚来的点券浪费在制造这种奢饰品上面。在随后的几百年里,渡鸦之城以外也许只有这一代人知道电子游戏的乐趣了。
虽然阴天也给她的长女起了一个马名,她还是固执地使用父亲给她起的人类名字:艾米。她的皮毛比她母亲稍浅,有着一头柠檬黄的鬃毛。她正在电烤盘前忙活着,听到她们走进屋子的声音,她回头瞟了一眼,连忙兴奋地挥起蹄子来:“啊力克师,啊噫来啊!”
她自己也微笑着挥了挥蹄子。从外表来看,艾米只比她小一岁,但她们已经是许多年的好友了,这可多亏了艾米对书籍的热爱:如果亚历山大有谁读过的书能赶上亚历克斯一半,那就只能是她了。无论何时,一想起多年之前她在图书馆遇见这只小雌驹的场景,亚历克斯都还是忍不住笑:她当时就鬼鬼祟祟地跟在亚历克斯身后,每次她扭过头去,她都会连忙躲起来不让她看见。“为了我们大家着想,还是先别打招呼了吧!可别把什么东西烧糊了!”亚历克斯挑了一个舒服的坐垫在桌前坐好,示意余晖也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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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阴天标志性的一心多用技术一样,这里也同时摆放着好几个烤盘,各种食材就在里面发出滋滋的响声,这只刚刚分神了的小天马慌忙转过身来继续做饭。但尽管艾米为此煞费心机,她也不可能同时处理好这么多事情,已经有起码一个盘子开始冒出滚滚黑烟。
“她貌似需要帮忙,”余晖关切地注视着她,小声说道。
“确实。但如果你去帮她,她绝对会非常沮丧。她会一遍一遍地尝试,无论失败多少次,她只想最后自己找到办法。别帮她了,要不然她会直接把所有东西都倒进垃圾桶,然后从头来过。”
余晖点点头,把注意力转到了坐在房间一角、全神贯注盯着电视机的小雄驹:“那你呢,你也是阴云遮天的孩子吗?”
他不耐烦地抬头瞟了一眼,简直就像他打算出言不逊一样……然而他随即发现自己看到的是一位陌生人。他的眼睛立刻像被针扎了一样从她身上移开,身体也往后一缩,红着脸说道:“是……是。”他把游戏暂停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北—北风,阿姨……”
“我是余晖烁烁,不过叫我余晖就好了。我可是你妈妈的老朋友了。”
“噢—噢,”他咽下一口唾沫。“我好像……我好像听说过你……”他挣扎片刻,但他的好奇心最终战胜了尴尬。“我还以为你回艾奎斯陲亚了呢。我妈妈说她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确实回那里去了,”余晖在坐垫上不安地扭了扭。“但地球更需要我,所以我就又回来了。”
“你是说你和学校里的那些教师一样,也真的来自艾奎斯陲亚吗?”艾米放下铲子扭头问道。“现在谁都回不到那里去……那就说明你一定已经在这待了很久了!”
“确实。”整间屋子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余晖烁烁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也希望我能早些来见你的母亲,但情况不允许。”
“怎么不——”
亚历克斯打断了她的话:“艾米,别问了。我们刚刚熬过了一个不眠之夜,过后余晖烁烁肯定会有问必答的。你妈妈去哪了?通常不是她给你们做早饭吗?”
亚历克斯几乎从不对她如此严肃,这让这只年轻雌驹突然有些不自在。她最后点点头:“日光不知怎么被吵醒了,她上楼照顾他去了。要是她现在还没下楼,那他可能是又在闹脾气了,不过她一会肯定会下来的。”
“呃……这可能是我们的错。”亚历克斯尴尬地一缩脖子。“日光的脾气还是那么大啊?”
“比我们都难缠。妈妈说他是老天让她别再生了的信号。”
有谁在门口清了清嗓子:“这是老天在用日光教我要耐心点。你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和他一样闹腾,真火。”
“叫我艾米,”这只小雌驹不满地嘟囔着,随后从烤盘前走开。“妈,看吧,大部分都没烤焦,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得再烤几个了,而且亚历克斯还带了一位朋友来。”
“我看见了。”看到余晖烁烁,曾经年轻的阴天也许会直接大叫起来,甚至会兴奋地跳上跳下,但现在这只成熟的雌驹只是微笑以对,不过她的眼角也泛起了一丝水雾。“看来你们已经是宾至如归了,那就先等我几分钟,等我让你们吃饱喝足以后我们再聊聊。”
亚历克斯狼吞虎咽,一直到她的辘辘饥肠不再抽搐之后才停下了口。疲惫随后涌上了她的意识,她也闻到了她身上的酸臭味。
阴天比亚历山大刚建成时善解人意多了。无需她开口,阴天就提出她们早饭后应该花点时间冲个澡,再到家中的大床上好好睡一会。她后来了解到余晖并没有用这段时间补觉,而是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来陪伴她的朋友。亚历克斯对此有些自责,不过她也没过分苛责自己:说不定阴天还更喜欢和她这个朋友单独聊聊呢。
等她最后睡醒,迷迷糊糊地下楼走回客厅时,她发现她带来的另一位朋友还在熟睡。她往门廊望了一眼,看到余晖和阴天还在那里谈天说地,于是她暂时没去打扰她们,而是走到了沙发上的这一小团毯子前。
好吧,“小”是和她曾经的体型相比:泰勒毕竟是个成年人,身材可能比曾经的亚历克斯还要高大。而现在,亚历克斯轻轻掀开毯子,裹在里面的雌驹随之露了出来。温度的骤变让泰勒微微颤抖身体,眨了眨眼逐渐醒来。
泰勒甘布尔的身体已被彻底改变,但她作为人类时的特征还保留了许多:她的皮毛近乎肉粉色,只是颜色稍深一些,也有着与原来一模一样的姜黄色鬃毛和尾巴,身体各处还有类似雀斑的斑点。她刚刚还在和那个人类泰勒共事,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亚历克斯实在感觉有些古怪。泰勒已经人到中年,但从她现在的身体中完全看不出来。就那些书籍所言,有些艾奎斯陲亚种族的寿命比人类要长,他们对此其实都不怎么相信:这种话实在是好得让人难以接受,但现在该理论又有一个证据显露在眼前。泰勒现在的样子和阴天类似,正是一只风华正茂的成年雌驹,脸上没有一道皱纹,没有一个眼袋,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岁月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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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翅膀,也没有角。亚历克斯甚至都因此感到了些许安慰,不过她同样也相当同情她:和其他许多重回人世的人类一样,泰勒也将面临失去双手的困境。她与他们唯一的区别只是她在事件之后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人类。HPI现在还不知道她的情况——亚历克斯当时亲自删除了有关变形过程的影像记录,现在她的手环里肯定就有几条来自克拉克的消息等着她回复呢,不过他可以先稍等片刻。
这只雌驹微微挪动身体,虚弱地干咳一声,这才望向她的眼睛:“亚历克斯,早上好啊。”她的说话声也和所有回归的小马一样有所改变,变得更高,也更动听了。他们这些小马放到过去都是歌唱家,但她觉得泰勒对此恐怕不会有什么兴趣。她打了个哈欠:“我们这是在医务室里吗?我还记得……”她突然浑身一颤,蜷缩身体紧闭双眼。“不……”她的睡意骤然消散。“我暴露了。我一定是已经昏厥了……不对,秘能辐射不会允许你失去意识。我感觉不到我的指头……是被切除了吗?”
“不是。”亚历克斯走到沙发旁,几乎碰到了她的身体。但她并没有真的触碰她:这样会让泰勒毫无防备地发现她身体改变的真相。“我给你使用的镇静剂持续不了那么久。”
“所以我是死了?”她在毯子中放松下来,慢慢闭上眼睛。“我就知道我死时看到的会是你。你就位于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上,行走于真实和虚幻之间,对吗?你不是小马,你是上帝派来让我们最后这些人得到解脱的使者,现在你就来带走我了。比我想的早点。”
档案不太清楚直接否认泰勒这些话算不算完全符合实情。“你不在天堂。HPI也许想送你去那,但我不会。”她微笑着说道。“人类非常需要你的能力,可不能让它就这样全都白白浪费掉。那些白鸟人得再等一会了。”她随后伸出一只蹄子,把它重重放到泰勒的肩膀上。
“嗯……”泰勒直起上身,下意识地想伸出胳膊接过她的蹄子。胳膊还没伸出来,她就突然沉默良久,两眼死死盯着面前的沙发。她随后迅速起身,动作激烈得险些把自己摔下沙发。“我听到了风声,亚历克斯!还有人声!我们不在医务室……我们根本就不在信天翁上对吧?我身上没有护甲,我……”
她僵住了,直勾勾地望着亚历克斯,眼睛瞪得像圆盘:“我不疼。”
档案轻轻摇头,脸上仍带着苦涩的微笑:“不,你再也不会感觉到那种痛苦,你生命中的那一部分已经彻底结束了。你不必再为魔法而恐惧,也不必再永远困在金属盒子和地下堡垒里面,你连你的护甲也不需要了。实话说,就算你想穿,它也不合身。”
泰勒低下头,看到了一切。她没像许多刚回归的人一样惊慌失措、奋力挣扎,也没有尖叫,更没有骇得从沙发上摔下来。“噢。”她聚精凝神地翻下沙发,四蹄落地,但在亚历克斯的帮助下她才没有摔倒。“亚历克斯,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出门走走。”
她不会介意的。泰勒一次只迈一条腿,每一步都全神灌注。亚历克斯就站在她身旁,每当她站立不稳时就扶起她的身体。她扶了不止一次。但尽管踉踉跄跄,这个曾经的人类却仍然高高仰起头,双眼凝视着门廊处那敞开的大门,坚定不移地向前挪动。她全程不发一言,仿佛走路本身就用去了她的全部精力。
她们慢慢挪到门廊处。在亚历克斯的示意下,余晖和阴天停止了交谈,静静站在原地没有打扰她们的行动。在她们的注视下,泰勒一步不停地挪到门前,阳光在此洒遍她的全身。空气中只有风声和鸟鸣声,春风从刚刚修剪过的草坪上拂过,将花朵和鲜草的芬芳卷入她们的鼻腔。泰勒徜徉于美景之中,贪婪地将每一个细节纳入脑海。
仿佛十几分钟过去,泰勒才再度开始移动。她的步伐比之前稳健许多,像是下意识地汲取了来自地球的力量。也许是因为曾用如此漫长的时间怀念地球的美景,在真正接触到它的魔力之后,她熟悉它的速度确实会比常人快许多吧,亚历克斯这样胡思乱想到。她不顾沾在蹄子上潮湿的泥土,径直走到花园中央,双膝跪地,开始祈祷。
亚历克斯没法强忍泪水聆听她的祷词,于是她从她跪在花园里的朋友身旁走开,快步跑到余晖和阴天身旁。
“她这是在干什么?”余晖的目光紧紧锁在花园里那只跪伏在地的雌驹身上,问道。“难道我们还是太迟了吗?难道她的心智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