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欢将这一首词悠悠念完,座中人只有李凤、李殊眉几人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但即便是他们,估计也未必能做到句句理解,毕竟这词里面一些典故在大乾的历史上并不存在。
拓跋明珠倒是快人快语:“苏大人刚刚念的这首词,隐约感觉是极好的。
就比如,叹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这话说的真是妙极。
只是明珠愚钝,仍然未解词中妙旨,苏大人可愿为我解惑。”
苏清欢推辞道:“圣后和拓跋公主刚刚问在下,愿意做我还是愿意做拓跋皇子,本来我直说就好,偏偏吟了一首词,原已经是我掉书袋了。岂能再在这儿聒噪不已,耽误诸位听风赏雪、把酒言欢。”
李凤看对面的拓跋飞雪就差把心痒难耐写在脸上,他笑呵呵地开口道:“苏兄此言差矣。美文胜过美食,奇文胜过奇珍,苏兄岂能在勾起别人腹中的馋虫后,不等别人享用就要将美食撤下,这岂是待客之道。”
苏清欢根本不知道李凤意有所指,他仍然坚持道:“今日拓跋皇子和拓跋公主为主宾,我岂能在此喋喋不休,惹人厌憎。”
“若是本宫想听呢!”萧艳慵懒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
......
你最大嘛,你想听我只好讲喽!
苏清欢二话不说,当即说道:“昔年支离叔与滑介叔一同游览天下,忽然滑介叔左胳膊肘子后生了一个瘤子,支离叔就问滑介叔是否厌恶这个瘤子?
滑介叔说,不,我不厌恶。生者,假借也。假之而生生者,尘垢也。死生为昼夜。且吾与子观化而化及我,我又何恶焉!
生命,假借形体而存在。而被假借来诞生生命的,正是那些本为死物的细小尘埃,所以死生就如同日夜一样交替。我和你在这里一同观察万物的变化,现在不过是变化来到了我身上,我又怎么会厌恶呢?”
见萧艳一发话,苏清欢就不再推辞,李凤笑着摇了摇头:
“苏兄刚刚所讲出自《庄子》至乐篇,苏兄所吟词的第一句‘肘后俄生柳’,用的正是此典。
想来万物变化皆由不得人,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可与人言者无二三。”
苏清欢朝李凤默默点了点头,要不李凤是大乾四子呢,只是一提便能轻易知道出处。
“右手淋浪才有用,闲却持螯左手。这句话又当何解?”拓跋飞雪问道。
苏清欢走到自己的桌案前,用左手举起一只螃蟹,用右手举起一只酒杯,向拓跋飞雪比划了比划。
“我曾听人说过,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这话虽然放浪,想来也是怪美的。”
看着苏清欢左手蟹、右手杯的怪样子,拓跋飞雪觉得莫名的喜感,但她终究是个清冷性子,并没有笑出来。
“右手虽巧,但为功为名一刻也不得闲,反倒是这想拿螃蟹的左手时常用不到。确实是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拓跋明珠了然道。
“投阁先生惟寂寞,笑是非、不了身前後。这句话中的投阁先生是谁?”李殊眉也情不自禁地问了出口。
苏清欢满眼爱怜地看了李殊眉一眼,看着阳光下她那像剥了皮的水煮蛋似的嫩脸不由痴了。
两人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独处的时间,每次相见都是在这种场合,真是让人难耐。
对于苏清欢的突然沉默,李殊眉也察觉到了异样,她抬起头来,眼睛立马碰上了苏清欢那满是怜意的眼光,她的身躯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而后她就笑了起来,那是比雪后刚出的太阳还要温煦的笑容,让苏清欢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