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娜咬了咬下唇,费了些时间才压下自己因看到这三个字时心中突然沸腾起的情愫。
如果露西菲亚是正常和自己一起走完这场旅途的话,那迎接她的也会是这三个字。
“谢谢你……吗……”
走了那么长的路,到头来能得到的只有这三个字吗?
海伦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甚至连一些单纯用来发泄情绪的脏话,也找不到输出的对象。
用力摇了摇头,现在可不是内耗的时候。
她从腰包中掏出了那两个人鱼吊坠,试着对准底座的凹槽按了上去。
果然严丝合缝。
只是看着剩下一个空着的位置,海伦娜陷入了思索当中。
剩下的一个毫无疑问是在露西菲亚的手中,可自己要怎么从那个魔王人格下把它拿回来呢?
直接问她要,她会给吗?
海伦娜皱着眉毛点点头,紧接着又纠结地摇摇头。
“哎,算了……反正我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将底座慎重的收回腰包中,深吸了一口气后,抬手将那个黑曜石手链放在了自己的眼前。
看着看着,她的表情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似是透过手链看到了某人的身影一样。
“露西,在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就过去。”
……
另一边,帕拉若亚王国王都附近某小镇内。
此刻的帕拉若亚王国全境已经都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这座小镇当然也不例外,往日里热闹的街道此刻竟见不到一个活人。
但其实比起战争所带来的阴影,此刻将王国人民推入深渊更深层的是不久前,他们突然多出的一段,又或者说是多到让人觉得头脑胀痛的记忆。
由于国王以及教皇的战败,他们在王国人民脑海中种下的污染也在以惊人的速度减少,而这也就让人们更加清晰的明白了自己曾经在某人身上所施加的迫害。
尽管此刻他们还不知道教团军已经败北的事实,但光是心中的罪恶感就已经压得他们不敢出门了。
当然,其中不乏有不相信这段记忆的人,但终究只是凤毛麟角。
这记忆太过鲜活了,以至于他们看着自己的手甚至都能回想起握持菜刀,草叉,并将它们刺入血肉时所传回的迟滞感,还有鼻腔中若有似无残留着的铁锈味,以及耳旁不断回响着的声嘶力竭的哀嚎声……
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都过于沉重了。
仅仅是在出现记忆的第一天,王国内就因此爆发出了无数混乱。
数不清的人被逼的失去理智后,开始疯狂的攻击一切进入视线中的人。
混乱太多,以至于官兵们已经无暇管理,眼见事态失去控制,另一拨人又趁此机会加入了这场写作“暴乱”读作“狂欢”的派对当中。
不得不提的是,在这些混乱中,王国内一个新的宗教势力正以一种令人惊讶的速度迅速崛起。
教团的名称很简单,叫做“露西菲亚”教。
教如其名,他们将露西菲亚视作神在人间的化身,主张在不久的未来,她将会根据人们所犯下的暴行对他们一一进行审判。
可只要现在诚心的信仰露西菲亚,并日日忏悔,为她颂唱赞歌的话,那信徒便可以免除日后的审判,甚至可以高升极乐。
只可惜,新兴的教派并没有带来预想中的秩序。
先一步加入教团的信徒开始抱团抓捕未加入教团的人们,因为每个人都拥有相同的记忆,所以他们抓到人后便开始根据那人在记忆中犯下的暴行,举办名为“审判”实为“献祭”的私刑。
就这样,帕拉若亚王国内的一大半土地明明连一寸都没有被战火侵染过,反倒先一步堕入了混乱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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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劫掠,偷盗……
王国的律法不到三天就已经完全失去了约束的能力,数不清的人在此次混乱中退化为仅靠本能行动的兽,而最后那些尚存理智的人们,只能将自己关在家中,祈求天罚不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身为原教廷大审判长的亚特留斯早已在完成塞伦的嘱托后就离开魔王城,回到了王国境内,可即便是他,也未曾想到王国竟在短短几天内混乱到了如此地步。
为了极少数的无辜者,亚特留斯只能尽自己所能在一个又一个的城镇中建立起无比简陋的庇护所,其中大多都是一些废弃的地下室,又或者城外偏僻处的山洞之类的,其中受庇护的也多是一些不超过十岁的孩子。
这自然也是应他之前的话,未懂事理者,应当享有改过自新的权利。
只是因为多数都是孩子,所以每次将他们安顿好都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与精力,但为了贯彻心中的教义,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坚持了下去。
即便他也不清楚,在自己走后,那些孩子到底还能不能自己坚持下去……
这一天,他又走到了一个小镇。
此时距离最初几天的大混乱已经过了有段时间了,所以大部分的村镇也已经被迫恢复了令人压抑的死寂。
他走在街道上,一双凌厉的灰色剑眸仔细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生怕看漏了什么。
“呜……呜……”
旁边的小巷中传来了几声压抑的呜咽声。
亚特留斯一手虚握住剑柄,快步朝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又黑又瘦的男人。
男人的四肢被硬生生地折成了一个个扭曲的弧度,同时周身还能看到数不清的伤口。
亚特留斯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随后缓步走到男人身前,蹲了下去。
他此番并不是为了救助,地上的男人此时也已经无药可救。
“……救我……救救我……求……求你……”
即便知道自己已经无救,但求生的本能还是促使着男人开口。
亚特留斯呼出一口气,抬起右手放在了男人的额头上。
“啊啊啊啊!!!!”
随着一阵蓝光亮起,本来就只剩一口气的男人竟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悲鸣声。
只是不过片刻,男人的声音就又低下去了。
不,倒不如说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他的灵魂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遭受了怎样痛不欲生的刑罚。
亚特留斯见男人眼中的光芒已经几近消散,才将他从地上小心翼翼地半包在了自己的怀中,表情由方才的平静变成了如同一位母亲般的慈悲。
“我可怜的孩子,我已代主清偿了你犯下的罪罚,不管你在此生经过了怎样的生活,灵魂产生了怎样的扭曲,往后你的灵魂将入初生的稚子一般澄澈,祝愿你的下一世,不再被恶念烦扰,不再有罪孽缠身。”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盖住男子的双眼,在他耳边如哄孩童入眠般呢喃道:“可怜的孩子,苦痛已然远去,睡吧,睡吧……”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怀中原本神色狰狞的男子表情竟慢慢变得安详下来,最后甚至是带着隐隐的微笑在他的怀中停止了呼吸。
放下男子的遗体后,亚特留斯又从随身的背包中扯出了一方白布,小心翼翼地将男子的遗体包住并背了起来。
在不远处的房顶上,一双璀璨的金色瞳孔看着这一幕愉悦的弯成了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