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肉强食的道理,一向只在狗群中盛行,一旦放在人间来看,便显得尤其不体面,也很难服众。
人是软弱又胆小的东西,融入人群的最好办法,便是装作胆小善良。
这一要点,侯耀祖做得十分出色。
只不过,他唯独一点颇有疏漏,便是对沈要的错看。
萧子窈冷笑了一下。
“你倒是抬举他,还以为他会好好工作不成?”
她道,“一条被收留了的野狗,倘若没了主人看管,你猜他到底会做些什么?是继续工作,还是肆意发疯,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四处寻找主人?”
侯耀祖微微一顿。
他原还游刃有余,偏那身后的男人却一瞬犯了怵,便紧张的打起了结巴,道:“妈的,这次不如就算了,反正女人那么多,不一定非要上这一个,直接弄死立刻抛尸吧,万一、万一那个什么沈要真像她所说的……”
“我之前就说过了!胆小怕事就别跟着我干!”
侯耀祖一下子大吼起来,“你以为你一个乡下的贫农,没田也没房,更没有钱,你以为自己能娶到什么样的老婆?我他妈的帮你睡到过那么多女人!这次的女人可是萧子窈,是曾经帅府里的大小姐,是现在军长的女人,是你投胎八辈子也摸不到她一根手指的女人!送到嘴边的肉你不吃,王八羔子,你不来老子来!”
说罢,他便陡的伸手攥紧了萧子窈的脚踝,而后颤颤巍巍的摸了一把,又接着往上,膝窝的位置正流着血,续续不停,便将一只手指抠进去——马刺果然好用,女人都像畜生、都像马,合该被他骑在身下,用刺来踢,用鞭子来抽,欠调教。
那几乎是剧痛。
萧子窈直觉自己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分明是,最最怕疼的一个人。
暴雨终落,她头顶的槐树将死未死,黑叶也如黑夜,仿佛那瓢泼大雨就是从叶子上长出来又落下来的,她于是吃力的侧脸看了看小泥巴,真好,雨水洗净了他的脸,他大约再也不用当什么小泥巴了,从今往后,他终于可以当沈确了。
她只管默默的攥紧了身下的一块瓦片。
有什么要紧的呢。
不就是,被侵犯而已吗。
只要能活,至于别的,便都不重要。
所以,直到侯耀祖撕开她衣领的那一瞬,萧子窈终于有所动作了。
一块瓦片也许不够重,但一定足够尖锐,可以将人刺伤。
她是冲着侯耀祖的眼睛去的。
其实,倘若是为了一击毙命,最好还是要冲着人的太阳穴才是,偏她力气不够,人骨又太过坚硬,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
是时,密雨穿林打叶。
侯耀祖一瞬惨叫出声。
他简直是猝不及防的就被刺瞎了一只眼睛。
模模糊糊的,他只见眼前一片雪白的颈子,纤弱又颤抖,再往下的,便看不太清了,却是明明白白的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顺势流进袖口又迅速被雨水冲净,然后再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企图落跑的样子——他于是大叫起来,叫得撕心裂肺。
“别跑!现在就弄死她!不然她跑掉了,咱们俩都别想活!”
萧子窈不管不顾的爬了起来。
她根本跑不了多远的——更不如说,她其实连走路也很吃力,所以不出三步便被侯耀祖一脚踢翻在地,又是马刺,又是一个血窟窿,她于是骨碌碌的被踢的滚了几圈,像一条狗,拖着两条伤腿,近乎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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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老子最恨的就是女人!”
侯耀祖破口大骂,“我老娘和男人跑了,我婆娘也和男人跑了,天下女人没一个好东西,既然都爱找男人,那我就满足你们!”
如此这般,他便一面痛骂,一面走上前来,复又狠踩萧子窈膝窝一脚,踩完再碾,只将那血洞踩得皮开肉绽。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没出阁之前天天和现在的夏副官厮混在一起,还去勾搭什么梁二少爷,后面人家嫌你脏,不要你了,你又和当时的沈要在帅府通奸——烂货,你难道还当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不成?”
然,他话还没说到一半,便瞧见不远处明明灭灭的亮起了一盏煤油灯来,不是大部队,就只是一盏,好虚弱的样子,明明是光、却仿佛畏光的样子,好似不值一提,紧接着,又是一道沙哑到近乎沁血的嘶吼,又似呜咽,只管明明白白的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去。
竟是沈要。
“萧子窈!”
他一字一句都含着哭音,“六小姐,你别吓我!”
侯耀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捂住了萧子窈的嘴巴,于是,无论是那满手的污血,还是那指缝里的淤泥,便都被他堵了上来,腥咸脏臭的味道,实在令人作呕。
萧子窈只管吊着最后一口气咬住了他的手。
顿时,雨声、叶声,哭喊声、惨叫声,便纷纷乱作一团了。
侯耀祖立刻扬起留空一手甩下一记耳光。
“贱人,你他妈的竟敢咬老子……不想被我打掉牙齿,就现在松口!”
可萧子窈根本动也不动。
她已然觉出了鼻腔里的腥气,还有一点点热意,应当是鼻血,流个不停。
偏她始终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谁知,僵持之间,却是侯耀祖先发了狠,既然打她不动,便一把扯下鞋边的马刺,只管往她的腰间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