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姨,”他客客气气的拍了板,“过几天你去我家试试菜。日子我定。”
如此,话音一落,郝姨简直喜出望外,于是连连的拉了丈夫过来,又是道谢又是作保,热闹热情也热和:“没问题!您只管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一定做一大桌子好菜!”
她不曾察觉沈要那谨慎藏起的冷眼。
——他大约只能做这样的人了。
身披人皮,却无人心,不上不下的。
不过是学人学得有几分像,长久的沉默、适当的木讷、偶尔的软弱,既然说多错,索性不如不做。
旁人看不穿他的伪装。
沈要从不在乎旁人,只在乎萧子窈。
他于是总也在她面前隐忍,奈何却总也暴露。
他那劣质的本性、下流的爱情,一切一切,一旦之于萧子窈,便不打自招了。
所以,他简直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便把车子开得很快很快。
南山天色正好,微微的阴晴、微微的暖凉。
萧子窈歇在花下,听风也听林。
这些时日,翠云庵既已少了那为虎作伥的惠音师太,香火钱便再无人敢中饱私囊,日子自然显得富足了起来。
现下,衣食无忧、活计也少,小莲便更加的懒惰了,然,萧子窈时常唤不到她,却也不再同她施威。
说到底,纵使她二人主仆一场,可终究还是各自心怀鬼胎。
萧子窈不日便要随沈要下山,她这一走,定然是不会带上小莲的。
又奈何梁延也不想接一个花脸的奴才回府,于是,兜兜转转,她竟只剩下唯一的一条生路了。
——那便是留在翠云庵里,削发为尼。
小莲自然是不肯的。
早先前,萧子窈总拿她当枪使,那一众尼子怀恨在心,哪里还会给她好脸色看?
非但如此,尼子们更势力,又看扁她反正是一芥奴才、贱命一条罢了,便纷纷的欺凌起她来,态度根本嚣张得紧。
小莲再蠢也懂得惜命,如今,她心下实在清明得很,若是她往后在这寡妇堆儿里扎了根,那生路便要走成死路了。
她总得想个活命的法子。
那厢,树影婆娑,萧子窈恍惚听得林间传来几声隐隐的猫叫,便疑心又是山里新出窝的野猫饿得发昏,所以才叫得如此。
她心下还有恻隐,却不敢再有怜心。
却是此时,沈要前来迎她了。
春过半、夏初头,花暖人也暖,沈要来见她总是猎猎的赶路,上山也情急,所以额前自然沁出了汗。
萧子窈一见,便盈着笑眼招他过来。
“呆子,你急什么呀?我又不会跑,都说了会等你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拈花似的拈着帕子去拭他的汗,仿佛一位宠溺的主人,又像一位温情的妻子。
沈要一时有些恍惚,却直觉无论如何,她这般的模样都很好很好。
他于是喃喃道:“你真的会等我吗?”
他说得模模糊糊,偏偏萧子窈听得清清楚楚,于是眉眼一滞,人怔着,手下便顿住了。
谁知,沈要却以为她嫌弃,便立刻小心翼翼的说道:“帕子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所以,别不理我。”
他的身段放得很低,满心痴爱却放得很重。
萧子窈有些心酸。
许是她欺负惯了他,高高在上得久了,眼下便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于是只好故作骄矜道:“帕子不还也没关系,反正以前那条秀帕你也没还我,权当是我赏你的。”
言笑晏晏、红袖招招,她知情也知趣,娇气又骄傲,一如从前,撩乱他的一呼一吸。
沈要果然投降,眼光便亮起来:“那你继续帮我擦汗。”
“可是汗已经擦干净了呀。”
“没擦干净。”
沈要囫囵的狡辩道,“你再仔细帮我擦一擦。”
他撒娇撒得很拙劣,带着怯,不敢明目张胆。
其实,他原也不敢如此的,毕竟萧子窈一贯喜净,他都记得,又谨又牢的记得。
原来是今日在四方斋,他不经意瞥见郝姨抻着袖子替那店家擦汗,心下便直觉很是羡慕。
他实在说不清那般滋味,难道羡慕竟是涩的、紧的、痛的?反正各中甜蜜很少,快乐也很少。
因为没有,所以才会羡慕。如果没有,也就不会快乐。
他根本不想与旁人攀比幸福,却又不得不被迫羡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许,应当是萧子窈对他过于吝啬了罢?
——沈要一瞬朦朦胧胧的想到。
之于萧子窈,他好像有了愈来愈多的要求和期盼。
从前,他总觉得无所谓、没关系,什么也不要,只要能够留在她的身边便已足矣,现在却不行,他既要又要,要爱、要偏爱,要她唯一的爱!
一条狗,最忌讳要求太多,免得被厌倦或舍弃。
沈要不由得有些后怕起来。
他于是一下子握住了萧子窈还未贴近的手。
她果然诧异道:“怎么了?不是要我帮你擦汗吗?”
沈要干巴巴的说:“你会不会很讨厌我这样?”
“这样是哪样?”
萧子窈倏尔嫣然一笑,仿佛春色如晓,“我原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