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同心问过了梁显世的安,方才转去了小白楼坐下。
早先前,她是来过这小白楼几回的。
往昔,萧家如日中天,萧子窈也气焰正盛,自然煞尽百花。
但凡她做的庄,哪一回不尽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当是时,西院碧波荡漾、红花摇乱,萧子窈笑语嫣然,根本灿若星辰。
谁曾想,造化弄人。
再看今朝,这小白楼只管死气沉沉的冷了下来。
萧子窈原是素妆素裳的立在廊下,一见苏同心走近了,便与她喝起茶来。
“我这儿也没什么好茶叶可以招待你。”
萧子窈淡淡的说,“其实,也不是没有。之前我珍藏了一罐瓜片,只喝过几次便让鹊儿替我收起来了,她走了,我便不知道那瓜片放在哪里了。”
那唇边的热茶只苦不香,苏同心说不出话来。
萧子窈一见,便笑道:“同心,你不必紧张。其实,我是因为最近手头有些紧,希望你能够帮我个忙。”
此话将熄,只一瞬,苏同心面上虽然低顺,心下却有些高慢起来。
物是人非?
——非也,是为今非昔比!
她于是温温吞吞的颔首一下,却是胸有成竹的一口应下。
“没关系的,我可以借钱给你的。”
谁知,萧子窈却拂袖道:“我暂且还不用借钱。我手头还剩些珠宝首饰,旗袍洋装貂皮大氅也不少,左右放着也是放着,落灰落得厉害,倒不如便宜卖了换些钱用。”
苏同心有些诧异:“可是,变卖珠宝远比……”
萧子窈满不在乎的打断她道:“——远比借钱来得丢人、来得掉价?”
此话毕,苏同心自觉失了礼数,便忙不迭的道起歉来。
索性,萧子窈却不在意。
“你肯定还不知道吧?我在新婚夜里把梁耀克死了,梁显世和梁延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要送我去尼姑庵里守寡。”
“听说岳安城外的尼姑庵又苦又穷,我现在无权无势、谁也不卖我面子,万一不小心死在庵里可就不好了。所以,我现在着急换些钱财预备着。”
萧子窈目色灼灼。
“我以前最不缺的就是钱,看戏包场子,裙子鞋子穿一件丢一双,就连爹爹送给我的地契也送人了……只可惜,我现在才知道——世人可以不认得我,却不能不认得钱。”
苏同心实在不忍。
她于是郑重的说:“……子窈,我一定帮你。”
她根本诚切得紧,如此,萧子窈终于回了身、取珠玉金银去了。
苏同心此行一无所知,萧子窈便只选了些小巧的环佩珠钗与她去。
谁知,甫一交手,却见沈要提着酥点走近了。
——竟是被他捉了个正着。
沈要深深的沉着眼色。
萧子窈不由得心虚起来。
“你盯着我们看什么?”
“没什么。”
又见萧子窈有些为难,苏同心便怯怯的狡辩道:“沈军长,是我贪心喜欢子窈的几件首饰,她便送我了……”
然,沈要听罢了,却只偏了偏头,声色清冷:“桃酥是现烤的。”
他冷着脸,眸子却深,人便显得有些阴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