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旦上了这战车,便会发自肺腑地明白,为何这对立是无法消弭的了,干戈注定化不了玉帛,因为特科的发展需要钱,而钱该从哪里来?想来想去,他们的智慧也超不过谢六姐的答案那——对于敏朝来说,钱只能从原本分给地主的那一份来呀!
如今,帝党倒是有钱了,可也彻底和臣党结了死仇,凡是从地主出身的官员,如何再能对这样的皇帝继续忠心下去呢?除非他们改变了自己家中的主业,否则注定要和帝党分道扬镳,反目成仇……
天下之大,有及时转圜的人,上了特科的船,就会有更多的死硬份子,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改弦更张。对这些人是不能讲道理的,皇帝是真的害怕他们借助河北旱情的机会,掀起大乱,把自己弄死了,掐灭特科回到老路,哪怕会惹来买活军介入,只能再坚持个一年半载,不算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可天下能做出明智选择的人又有多少?尤其是利益团体,他们最擅长的就是鼠目寸光,做出损人不利己,把自己也坑害进去的选择!
“边军中,让买活军择一二心腹将领入京,此策甚好!”
田任丘的第二个建议,中了他的下怀,皇帝公然地和田任丘谈论起来,该如何利用买活军的力量来稳住局势。“救灾的事情,也要仰仗他们帮忙了,第一,旱情无法避免,那就要集中力量保留收成,虽然今年不下雨,但江河不至于完全断流,井水也不会完全枯干吧?各村紧急种一些土豆,至少还能留住一定的口粮,尽量减少损失。”
“陛下圣明!臣也做如此想,再一个,向买活军买粮赈灾时,不妨稍微讲讲价,如此内库也能少些支出——这省下来的钱,我们也不派别的用场,向买活军购买运力,组织这批京畿流民南下,就以边军、京营为向导,让他们护卫特科官员操办此事,互相监督,也可将京城乱象减轻。令敌无可乘之机!以买活军的做派,恐怕是不会拒绝的。”
“正是如此,六姐爱民,这笔钱我们拿来当运费,她当便肯让利了,再说,送去的灾民他们也不是没地方安置——现成的,南洋那么多荒山呢!”
只要肯拉下脸来依靠买活军,那就没什么问题是真正困难的了。君臣二人商议了大半个时辰,把几个月后的旱情处置大概已经整理出了一个完整思路来,皇帝的心情也轻快了不少,他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拿过田任丘送来的手机,一边听田任丘说着大江沿岸流言的事情,以及他的分析处置,一边捧腹道,“鼠目寸光,真是可笑!田卿也是过于小心了,此事你行文镇守太监府着他们处理便很妥当,又何必来问我呢?”
田任丘自然不会把他的话当真,见皇帝要看信王的仙画儿,便识趣地要起身告退,却被皇帝拉住了,因道,“一起看便是了,我有什么要瞒田卿的?”
也不过是顺水人情,笼络人心而已。实际上这手机是经过田任丘的锦衣卫送来的,说是说锁屏密码只有皇帝知道,但皇帝是如何知道的?通过信王写来的信件知晓,那信件不也是宦官送到皇帝手上的吗,宦官是和谁一起南下的?不也是锦衣卫?田任丘想看,就能比皇帝更先看到,因此防着也是无用。不过是他如今还不到这一步而已。
不过,信王的视频,之后大多都还会给各大臣看得,因见皇帝真留,田任丘便也不再推迟,便立在皇帝斜后方,和他一起把手机架在了一个特制的木架子上,一开视频,便见到信王衣冠整齐,给皇帝作了揖,“皇兄安好,弟问皇兄安!”
这是无法精简的一步,田任丘也娴熟地滑开了,跪下还礼,以示自己不敢受信王的礼。最开始信王还是跪拜行礼,而皇帝也还不懂怎么剪辑视频,或者是快放,搞得每次大臣同看时都很尴尬,必定要三跪九叩,表示自己的惶恐。只好去信换为作揖,大家才略自在一些。皇帝这里微微一笑,自言自语地应了一声,“朕好,你也好,弟弟长大了,长高了!”
说来,这对兄弟也有多年不见了,但彼此感情仍十分真挚,略无猜疑。比起皇帝和皇后、太子之间的尴尬关系,又要好得多了。田任丘想到这里,也略有些唏嘘,心不在焉,对信王的几句问好似听非听,直到信王有些尴尬地说起正事时,方才一下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今日来信,时间有限,恐怕是不能记载上回对皇兄所说的水泥小桥了,是六姐让我传话,有件事要和皇兄商议……”
大概是因为此举多少有些丧权辱国的嫌疑,信王咳嗽了两下,方才面色奇怪地说道,“买活军……今年欲要取走之江道和大江以南的省道——”
他不知道,自己仅仅用一句话,便把田任丘和皇帝的脸给打了,说出这句话之后,信王反而轻松些了,呼出了一口气,语速也加快了一点儿,“六姐是派我来和皇兄打个招呼的,说是要让您知道有这件事,否则——不告而取,就是偷了。”
“此外,六姐还说,您要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想要讨价还价……可以直接联系谢向上,去使馆和她通话……”
信王抬起头,冲着镜头挤眉弄眼,直眨巴眼睛,似乎是要把自己的立场全给灌输在表情里。“她说,这个价,您不开,别人也会开,可别浪费了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