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公会、苏格兰长老会(清教/加尔文宗),同时在教职人员中开始选拔人手,要前往东方留学了!
这个消息,在英国的上层社交圈子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震动,理由当然是显然的,因为按照此时的继承法,贵族家庭的次子往往会选择进修神学,成为一名神职人员,这是他们常见的好出路——在这年头,学习也是非常昂贵的,一般来说,有进取心的家族都会给长子提供很好的教育,他们还有余力能为次子的教育操心,但在那之后的儿子则很难拥有上大学的机会了。
这些儿子,多数会成为拥有骑士头衔和小封地的贫穷贵族,下一代便跌落出权贵圈子,再下一代则成为可怜的上层中产阶级了,将不得进行一种非常不体面的行为——上班。律师、医生,或者出任行政职员……这些事对贵族来说,几乎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他们生来也有自己必须完成的工作,但没有一种和上班有关。
如果不能继承家产,做一名牧师也是不错的选择,这些出身良好的牧师,也是教会大学的中坚力量,他们比出身贫苦的下层教区牧师更有余力去兼顾经典之外的学科,也就很容易被圣公会选拔出来,但并非每个牧师都愿意前往遥远的东方,他们畏惧着旅途的艰苦,也留恋自己那豪华舒适的教区私宅,以及和‘老朋友’、‘小朋友’们之间的亲密交往。
当他们收到风声之后,往往写信回家求援,于是,这也让消息在贵族圈中小范围地流传了开来,不过,出海传教毕竟是教会司空见惯的举措,至于说学习东方的实用知识,这些贵族对这种知识一贯嗤之以鼻,甚至不愿多加谈论。
因此,这件事除了在海峡对岸的教会引起了一定关注之外,几乎没有引起政局的一丝波澜,整个欧罗巴的注意力都投注在全面战争即将展开的决战之中,移鼠会、西班牙也丝毫没有声张【通航互保】条款,目前来说,似乎除了英国之外,并没有任何国家对于这件事做出什么值得一提的反应。反而是英国,反应最大,大惊小怪地派出了两艘船只——圣公会和清教的教士,泾渭分明,甚至不能共处一船,这桩新闻还比远游这件事更引起上层社会的注意,成为了法兰西等国嘲弄英吉利宗教混乱的笑柄。
不过,不论这两个教派的神职人员有多么的势如水火,船长可不会惯着他们的毛病,分别在两个港口登船之后,船只航向拉伊港补给,同时在那里汇合,准备一起去东印度港口——不要小看这个小小的港口,这里走私活动猖獗,同样意味着此处是海盗以及远洋商船的大本营,便宜的货物到处都是,想要补给淡水、朗姆酒和上好的黑麦,来到拉伊港准没有错。
虽然海盗并不是什么体面的职业,但不可能因为这点就放过便宜又齐全的补给机会,两艘船的船长早已事先声明:这么远的航程,要前往不少交战敌方设立的港口,有经验的船长都知道该结伴互助,他们必须一起结伴前行,这一点也得到了雇主的认可,圣公会、清教的司库固然厌恶对方,但更注重的还是在有限的预算内更好地达成任务,确保自己人的安全。
就这样,双方的教士也因此无可奈何地混在了一起,由于受到了上级的严厉吩咐,不得不尴尬地向对方致意,其实,他们中有不少老相识了,很多教士在从神学院毕业,彻底出家之前,伴随家人参加社交季时,也曾经互相质疑,或者一起玩过曲棍球,一起猎狐呢。
“法国人已经完全陶醉在大陆霸主的美梦里了,他们的自我感觉极其良好,却笨拙得像是一头象。”
除了谈论天气之外,痛骂法国人是最安全的社交话题,尤其是停靠在黄金海岸的港口时,大家更是如此断定着,黄金海岸是所有欧罗巴人在前往非洲时必备的补给点,这里海岸线平直,各国的据点散布在海岸线旁,彼此的动静很容易探听,英国人很容易就知道,并没有装载着法国学者或者使者的船只,通过这一带的港口,这也就说明,法国人根本没有留意到东方神军的崛起,满心都是正在进行的战争,丝毫不知道自己很可能因为在非洲的殖民地,惹怒了东方那群有能耐的疯子,给国家招来新的麻烦。
这个好消息,有效地鼓舞了这些英国年轻人们,让他们更能忍受旅途的不便和枯燥了,他们从拉伊港出发,大约用了半个月功夫到达黄金海岸,这半个月对于养尊处优的教士们来说是不容易的,他们大多数都没有做过出海传教的准备,甚至很少搭乘海船旅行。
这些年来,欧罗巴大陆满是战乱,谁也不会冒险穿过战区去游历,而英国的教士们对于苦修也并无特别的提倡,四人间就已经是他们想象的极限了,但在两艘船上,八人间甚至通铺才是常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能力进行远洋航行的船只,都更看重载货能力,一艘船有时就一两个说得过去的单间客舱,用来搭建罕见的远行贵客,比如传教士什么的,这么多教士和学者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只能腾出货舱来进行改造。
即便如此,他们也应该感到知足了,因为他们的住宿条件比水手还是要略好一些的,水手们只能在货物边上住层铺——底层铺的稻草,在上头还要再绑两个吊床!就这样,一张床往往还有两个主人,或者是人睡两张床,大家根据值班表来分享床铺,反正在海上,永远都有人要值班的。
霉味、海水的腥臭味,还有老鼠、跳蚤、虱子所引发的剧烈瘙痒,船舱的昏暗和摇晃,食物的粗劣、晕船病……这是过去半个月的航程中主要的一些剪影,不乏有人发了高烧,被送上岸疗养,遗憾地错失了前往东方的机会,但大多数人还是伴着祈祷和责任心,顽强地忍耐了过来,踉踉跄跄、憔悴不堪地离开了船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黄金海岸的异域风情,享受着这里温和的海风,在港口工作的黑人们,在那里忙忙碌碌地搬运着货物,教士们望着强劲的肌肉,在黝黑油亮的皮肤下隆起消失,这会儿,他们开始体会到一点旅途的妙处了,固然过程令人不堪回首,可沿途见到的风土人情,也是那些沉重泛黄的羊皮书,上一辈子都无法描绘出来的。
“应当记下来。”
有些教士立刻就掏出了炭笔和速记用的亚麻纸,开始撰写起自己的航海日记了,这些都是可以在家族和修道院中代代传承的宝物——在这个年代,知识和见识的传递是殊为不易的,因为,很显然,虽然古登堡印刷术早已风靡了整个欧罗巴,但这只是方便了一些新读物和《圣经》的普及,并不是每本书都有资格被印刷,也不是每本古书的主人都有传播它们的动力。
要知道,很多珍贵的古书就只有一本,制作过程费时费力,难以复现,一本书甚至重达数十斤——用镀金、镀银的封面和羊皮纸制成,铁环穿过纸面,这样宝贵的信息就难以被窃走。上头用很小的字体写着密密麻麻的拉丁文,这样一本书简直就够一个教士研究整理一辈子的了,也是很多修士的噩梦,因为他们只能从这样的书本上来学习经典。这个现象直到詹姆斯国王即位之后才得到改变,是国王下令编纂了第一本英文版圣经,这样,至少修士们准备传教时要省力一些了。
这是个主要靠信件和口耳来传递消息的年代,别看英国对非洲的开发也有数十年的历史了,但很多贵族都还完全不清楚非洲到底是什么样子,处在什么局势之中,他们只知道投资给海盗船,从中获取分红而已。就是教士们,对于非洲和欧罗巴大陆的了解也很有限,他们中只有少部分人能够阅览修道院和自家图书馆之外的书籍,就算在教会大学中进修,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获准接触到大学的珍藏。只有当他们亲自来过之后,他们的见闻才会在自己的血脉和亲友中流传下去——在这个时代,借书给你看是很大的人情,简直就如同把自家的财富和你分享了。
“苍蝇非常的多,这里几乎和南法一样了,苍蝇是无处不在、无法避免的,所以要留心食物的保存,一次只做必要的份,要小心苍蝇在食物里下蛆,可以用当地人喜爱的,一种叫做裙子树的树叶,折断它来涂抹身上,防范蚊虫,因为蚊子的叮咬也让人非常的烦恼,听说埃及人用油膏来涂抹自己,让苍蝇站不住脚,当地人则采用红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