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喇嘛们都怎么了?他们平时不是最热衷于到处传教的吗?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又是瓶子怎么也想不出答案的问题,因为喇嘛在草原上是极度活跃的,这些从吐蕃来的僧侣,在自己的老家斗得非常激烈,黄教受到红教的重重压制,正指望鞑靼这里的信徒给他们提供力量,因此,在草原上传教的力度非常大,瓶子都不知见过多少次喇嘛传教的场面了:身披破烂僧袍的喇嘛,一手合十,牵着驮着行李的两匹马儿,一边念经数珠,一边在草原上缓缓行走……这些年轻的喇嘛,很多时候就是鞑靼贵族的小儿子,他们博学、温和,往往懂得医术,极其受到牧民的欢迎,甚至很多牧民争相让自己家中的女眷来款待上师呢!
当然,这些喇嘛在瓶子一家面前,表现得很谦卑老实,因为有资格和台吉家打交道的,一般都是年长而有威望的上师了,他们是安居在寺庙中的,不会和年轻喇嘛一样到处传教,要说这一片草原被漏掉了,或许也不奇怪……才怪!喀尔喀这么要紧的地方,如此庞大的草原——尤其是和科尔沁接壤的地方,他们怎么会放过?科尔沁这里还是萨满教和红教的天下,黄教早就垂涎这片土地很久了!瓶子还记得祖父临死前,还在交代父亲,小心黄教喇嘛过来向牧民传教,带来纷争呢!
在她极度的困惑之中,故事书被取出来了,萨日朗——一个满脸严肃的圆脸小女孩也从山坡上跑过来了,她满手都是刚开的野花,嘴角也还有野莓留下的污渍,被老祖母催促着去洗了手,却忘记洗脸了,背着手咳嗽了一下,小心地拿过书册,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嘎拉巴故事——走近科学,吸血蟒古思的劫数。”
哈?
别说瓶子,就连乌云其其格也露出一脸困惑来,饶有兴致地坐在一边抽烟的满珠习礼、赛因等人,也都转过头惊讶地望着毡包前的小姑娘,吸血蟒古思?走近科学?
除了内容的陌生以外,这里也有太多音节是他们听不懂的了,嘎拉巴有劫数的意思,可以理解为一个传奇故事,《十八部蟒古思嘎拉巴》,就是《十八个英雄征服蟒古思(魔王)的历劫故事》,魔王各有各的神通,英雄也各有各的来历,有铁头蟒古思、凶恶蟒古思等等……但是无论如何,吸血蟒古思是从来没有听说的,而且‘科学’也是陌生的音节。
客人们惊讶地彼此交换着眼色,老额涅格却很司空见惯,吩咐孙女,“你就像是第一次对我读一样,解释给他们听。把小字都读出来。”
“好吧——”萨日朗便又用手比着书本上的小字,大声地朗读起来。“科学,是世间万物运行的道理,走近科学,就是用科学的方式来告诉大家,所有嘎拉巴背后的科学道理。”
这算是解释了这两个音节的含义,萨日朗又开始读了——不是唱,她是在绘声绘色地朗读。“今天要讲的,是在东方很东的部落中,有个学习了科学的拔都(勇士),从远方回到家乡,抓住了吸血蟒古思的故事……”
哦哦,这是大家所喜欢的!而且,和赛因讲的故事相比,要更新鲜得多,赛因会的故事也就只有那么几部,都是他从小听别的唱诗人哼出来,并记在心里的,瓶子等人当然都听过很多遍了,当然,再听老歌也不会厌倦,但新故事即便没有乐声伴奏,也还是先声夺人地引来了他们的兴趣。
满珠习礼站起身来,走到姐妹们身边坐下了,赛因也轻轻地晃起了随手取来的拨浪鼓,为萨日朗伴奏,瓶子注意到,他的嘴唇蠕动着,用极度渴望的眼光望着萨日朗手中的书册,她完全能感受到赛因发自内心的,露骨的饥渴。
“在拔都的故乡,这些年来,总有些坏话围绕着老人僧哥,人们说,僧哥很少吃饭,但却一直干活,好像不知道饥饿,也不知道劳累,有时候,僧哥会从嘴角流出血来,好像……僧哥像是吸血蚊一样,从旁人的身上吸血为生。”
简短、质朴,甚至很没来由的叙述,立刻就抓住了大家的心,胆怯的乌云其其格,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抓住了姐姐的胳膊,好像很害怕自己也被吸血的僧哥盯上一样,这些很少听故事的客人们,立刻就进入了情绪里,提心吊胆地听着萨日朗,把恐怖的气氛更加铺陈了开来。
“有些好心的年轻人,帮助僧哥做活,僧哥表面对他们很感谢,但到了夜里,僧哥会偷偷去吸他们的血,第二天起来,他们就感到很疲倦,身上也总有小包,有时候,如果僧哥吸得太多了,这些年轻人还会上吐下泻,发起高烧,大病一场……”
“人们很畏惧僧哥,害怕僧哥吸他们的血,就让僧哥住在离人群最远的小帐篷里,大家都不敢和他说话,他们说,僧哥是吸血蟒古思的爪牙,如果被僧哥注意到了,就会被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