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两条路,第一条,我们乘夜撤退,不过这也就意味着军需只能让给他们了,这批军需有两箱是消炎药、绷带、挂瓶器这些昂贵的东西,对方拿到手之后如果转卖,获利极其高昂——在敏朝的市场上,抗炎药比等重黄金都还贵。”
“第一条,我们留下来和他们拼一拼,刚才我们临时组成参谋部,商议了一下,决定留下来:这批劫匪应该是上次清缴绣青寨时,窜入山中的客户人家余孽,和其余几寨逃进山中的男丁联手,准备抢一把我们,然后逃往广府,他们手里不会有弓箭,最多也就是一些刀枪。我认为我们可以和他们一战!而且,优势在我们这里!我们居高临下,而且提前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我们的武器也比他们的好!”
班长的话,让一群人提起的心立刻放了下来,大家都认为他的话是有道理的,而且非常的实在——如果说敌军有火铳,有小炮,让这群新兵坚守阵地那就等于让他们去死,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军心浮动是必然的。但现在,既然是一些民间的逃亡百姓壮汉,而且没有太好的武器,大家顿时就觉得这个仗可以打一下了,有时候打仗其实也就是算账,充满了利益的权衡,而不是完全只靠一腔血勇,这也是打仗和打群架最大的区别。
虽然还紧张,但那股不知所措的慌乱,不知不觉已经完全消失了,就连狗獾那不自觉轻颤的手也完全稳定了下来,直到停止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在不自觉的颤抖,但现在他完全不再多想了,而是上前一步毛遂自荐,“我射术很好,我可以在树上射他们。”
大家都知道,护送的军需里是有弓箭、弹药的,没出事就运到前线去,这会儿出事了就是军士们自保的军备。班长指定狗獾和胡昂秀上树夹击对面,胡昂秀有弩箭,在前方大树上,狗獾则被安排在阵营后方的一株树上。在后方,他可以尽情输出,至少在接战开始之前,能射死几个人——十几人这是不现实的,哪怕只是几个人,其实也会对对方的士气造成极大的伤害。
他背负弓箭、背囊,迅速攀爬上了一根较粗且角度好的枝干,解下弓箭,挂好箭囊,爱惜地轻轻捋了捋箭羽:好箭,弓也保养得一丝不苟,从军需的角度来看,买地办事的效率实在不是别处可以比较的,敏朝的弓箭十把里能用的有两三把就不错了,就是建州,弓箭保养得最好的也是军士们被点兵时自带的那些,一旦建州也开始尝试建立军需仓库,就立刻会出现保养不当不堪使用以及贪墨的问题。
“买地……买地的军队,这套作训的方法……完全是……完全是不可想象的!”
他居高临下,望着营地上,新兵们根据班长的命令,各自分组,寻找隐蔽点,看着战友们各行其是有条不紊的脚步,以及极其熟练几乎成为本能的战术动作,指尖不由得又轻轻地颤抖了起来:在外行人看来,这似乎没什么了不起的,士兵不本该如此吗?甚至就连买地自己的兵都没有什么自豪的感觉,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们只是在复现自己多次训练后,几乎形成本能的操作而已。
但只有在狗獾这样见识过敏、建军队的人,才会知道眼前这样的自然有多不自然——新兵!甚至比老兵还要更加镇定,更有纪律!第一次上战场,也能保质保量的完成战术安排!没有营啸,没有溃乱哭嚎,没有人精神崩溃,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新兵遇夜袭,哪怕在建州也几乎是必败的局面,在买地这里,几乎看不到输的道理!
但是,或许是因为这样,是不是有几分心大了呢,把一个建州的贼子,一个新兵,安排到大后方,安排在居高临下的位置,一个可以方便地射杀他们所有人的位置……
有那么一会儿,狗獾本能地开始估量着对下方买地兵丁的射击角度,可很快,一闪一闪的火光已经很近了,狗獾隐隐也听到了粗重杂乱的呼吸声,眺望到了一涌一涌的人头——他还看到前方树干上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胡昂秀做好发射弩箭的准备了。
下方的林间,也有手和刺矛杆摩擦的吱吱声,狗獾知道,一会儿在这里发生的场面可能会很血腥,可能会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买地的军队可能会显得很残忍,因为班长下达了‘不留手’的命令,也可能会有新兵在杀人后呕吐,场面会有些混乱,但他同时也深刻的明白——
用这套不可复刻的作训办法,培养出的军队,是无敌的!
没有人,没有军队会是他们的对手!
在此时此刻,正如同买地先进的生产力一样,先进的生产力所制造出的军队,也一样先进到恐怖的程度!
“咦?”
“冇人?”
敌人已涌入了空地,并且发出浓浊的疑问声,在他们呛啷啷的抽刀声中,胡昂秀微微一动,‘嘣’,一声轻响,对面队伍中有人应声倒下,人群发出一瞬间的混乱。
狗獾闭了闭眼,把所有野心、不甘、恐惧和遗憾,跟着所有杂念一起全部咽下,他张开眼,毫不犹豫地拉弓,松弦,指尖的利箭呼啸而出,没入对面的敌群之中,带来了后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为买地)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