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 接风宴(1 / 2)

买活 御井烹香 2320 字 1个月前

鞑靼人是不爱吃米饭吗?是不爱吃腌菜吗?是不爱吃汤饼胡饼吗?若是如此,圆朝官宦也不会享受中飞快地堕落下去,战斗力数十年间就跌落了几个档次了。此前草原的食谱中没有这些东西,其实主要只是一点——太穷了,仅有的一些商品,要换取更重要的茶、铁,而茶还在铁前。

甚至连汉人那里的食盐,虽然明显质量比鞑靼人的湖盐要好——鞑靼人吃的都是盐湖天然析出的青盐,吃是可以吃的,但不能吃多,吃多了人会不舒服,不如汉人那里上好的官盐——但,就是贵族也不会都吃官盐的,他们不能助长这样的风气。

按照买活军的说法,是因为这种青盐的杂质很多,有一些矿物质是人不能耐受的,吃多了会有中毒的危险。青盐要经过提纯,才是能入口的食盐,不过,鞑靼人可没心思去做这些,一般他们也吃得不多,鞑靼人不做腌菜,除了菜难得以外,还有就是这种湖盐做出来的腌菜是苦的,压根就无法食用。

当然,菜也的确难得,而且,因为边关的盐是商队送来的,数量很有限,边关的百姓有时候还要到边市来买口外盐,自然延绥镇这里的腌菜数量也不多,不够卖的。所以,巴音一家才会把腌菜煮土豆粉,当作是新鲜的美食献给满都拉图。

这样的局面,随着买活军的商队到来,被完全打破了,买活军那又便宜又好的盐一来,三四个月间,腌菜、咸酸菜之类的商品,在市场上就遍地开花了,百姓们自己过冬都做腌菜吃,这样一来,延绥镇日常的饮食就得到了丰富。

边市上也因此出现了咸菜铺子——这些常年的铺子,都是在房子里的,一个个大肚坛子,上头一半是木板,一半是玻璃板子,可以清晰地看到下头的咸菜:疙疙瘩瘩的榨菜、酸芥菜、盐酸菜、豆豉、泡的辣豆角、茄子、辣椒等等,又有甜辣口的泡白菜,洒满了辣椒粉,要吃时拿剪刀剪成一节节的,有些人家就用泡菜来做汤面,也是很丰富的滋味,又能吃到一点菜蔬。

“买点海带干吧,再带些调料回去,这样王帐能随时做点泡发海带的小菜吃。”

巴图尔建议满都拉图,“这能治大脖子病,海带里有碘,有些大脖子的人,就是因为缺碘的缘故,偶尔吃吃海带干是很好的——不贵,自带咸味,虽然腥臊,但当药吃也没这个讲究了,南边的人还吃海带绿豆的甜汤呢。”

他现在当真是见多识广了,随口说出的谈吐,都叫人钦佩,鞑靼人最佩服的就是阅历广的人,认为他们的智慧本身就是很宝贵的财富。就像是海带绿豆甜汤——满都拉图哪里知道这是什么呢?这里两样东西他都没有吃过,更不说把它们都煮成汤了,但是,巴图尔明显就领略过,那么这就是他强过满都拉图的地方了。

“这些泡菜我都很喜爱!”满都拉图如实说,“价钱也便宜得让人发笑,一袋羊毛就能换一小坛子!”

羊毛的丰盛,使得草原这里多了一个大宗商品出售,鞑靼人的钱袋子鼓起来了,底气也足了,看到一样东西,他们可以想着买,而不是抢了。那么,他们当然看着什么都想要了——也因为有了他们的购买,延绥镇这里的边市可以赚到钱了,有些在整个西北都十分稀罕的吃食,也被商人们搬运了过来,成为了鞑靼人的见识。

“糯米年糕这个东西,也就是在这里吃吃罢了,本身运来的量并不多,而且要吃得现做,留不了几天——后院有现做的,咱们看看去。”

后院果然已经有一群牧民围着了,滚热的糯米饭倒到一个石臼里,两个汉子挥舞着木榔头,吐气开声,你一下我一下,狠狠地捣着糯米饭,越捣越粘,视火候的轻重,能捣出粑粑、年糕、米饼等等,都在一旁晒着,不少牧民看了都用鞑靼语笑着说,“这和我们做酥油一样,都是要靠耐心和手上的力道。”

他们还很好奇地去捣打几下耍乐,后院里的汉家伙计,也会说几句鞑靼语了,便和他们聊几句,夸他们力气大,又教他们说这东西的名字——用拼音写下来给他们看。满都拉图发觉,边市所有人都很乐于传授拼音。

“做生意方便,会拼音、会算数,就可以计算价格是不是公道——就不担心自己被狡诈的汉人骗啦!”

巴图尔哈哈大笑起来,“如果大家都会拼音呢,就能把养羊的一些事情抄写下来,回家给家人看,还有我们这里的商品价格表,也可以抄写回去,作为平时安排家里生产的参考——一年要怎么养羊,才能够得上来年买什么东西呢,这都得筹划呀。”

他的话是有道理的,但,这也确实是草原上从来没有过的变化,哪怕是圆朝,鞑靼人最得意的朝代,他们中大多数人也还是文盲。识字对于鞑靼人来说,虽然不算是一种特权,但拼音在草原上的扩散,似乎也应该引起统治者的不安。

但是……要仔细说的话,买活军推广的是拼音、汉语,而不是汉字,这就又有些不同了——会拼音的话,的确能看懂他们这里用拼音来标注的鞑靼话,这一点是不错的,的确养细毛羊要注意的地方也很多,尤其是备草料这一点——草原的草是有限的,羊群养得太多了,大家都吃不饱,总要有人损失,想要多养羊,那就得听买活军的。

买活军的办法是什么呢?是划分草场,种羊草、苜蓿草,还有买活军这里在大力推广的一种高丹草,这种草长得非常好,羊吃了精神好,不胀气,长得也很快,买活军认为,草原上不能和从前一样,爱长什么草长什么草了,要撒种子,种这些羊吃的草,如此,一处草场可以养的羊,要比从前多得多——如果沿河的地区,能种玉米的话,那就更好了,因为羊是非常爱吃玉米的,吃了玉米,小羊蹭蹭长,产肉、产毛都要比以前多。

口内的汉人,居然要教口外的鞑靼人怎么养羊!如果是几年前,满都拉图会哈哈大笑,甚至不会生气——这笑话实在太荒谬!但现在他可不敢笑了,口内的那个,人家是真神啊,细毛羊、高丹草种,就连他们给的苜蓿草种子都比草原上原有的更好。今年他带来的羊毛这样多,有买活军的一份功劳,仅仅是半年,收成就比以前好了两成——才半年!草场才只设了两个!

“这就是我们在说的单位产值的问题。”

满都拉图已经和巴图尔坐在茶楼里吃点心了,巴图尔刚才提到的烤年糕送了上来,还有烤白粑粑,都是一个意思,在火上烤得微黄,皮是脆的,内里软糯,可以拉丝,吃在嘴里甜滋滋的,一小碗浓稠的红糖浆放在茶桌上,巴图尔拿起一个烤粑粑,把上头脆皮弄破,舀起一勺糖浆,加在豁口里,让糖浆和软韧的内里充分接触,随后递给山丹夫,“吃吧,我的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