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盯着他半晌,最后说:“也好”
这故事并不难以讲述,只是要从头来说。
“从前啊,有位勇猛无比的先锋将军咳咳……”
老人清咳一声,台上演了一半的纸人就停住,随后缓缓退场,又从天而降了一具新纸人。
那是个年轻的古装男人,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甲胄,腰间还佩着把苗刀。
只可惜面容没仔细画,随便勾勒了几笔,无法评价相貌究竟如何,只能说身形优越。
但就算是脸很潦草,凌久时也微微睁大了眼,手指都攥紧了书本。
这个纸人,给他一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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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到一见面,他的心就缩了起来,整个胸腔都布满了酸涩的,几乎红了眼眶的复杂心情。
老太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那是明朝的永乐年间,因为倭寇侵扰,边境时不太平,朝廷不堪其烦,决心大军开拔清扫,全歼倭寇”
“将军应召入伍,即将远赴辽东,可他家中,还有一位因先天不足而时常病弱的爱人”
“沙场守得万户灯,家留一个未亡人。”
凌久时眼前一阵发白,恍惚间看见自己站在某个庭院里,面前站着个人。
那人腰上配刀,眉眼灼丽,薄唇抿着给他披上了一条狐裘
“此一去,或许难有归期,你……”
“呸……”
毛绒绒的狐裘擦着下颌,他听见自己虚弱的轻轻的声音斥道
“还没出发就开始说丧气话?若换了我还在做军师时,三十军棍的责罚你是绝对跑不了。”
面前人听了,凝重的薄唇便勾起来,抱起双拳对他行礼道:“是,军师大人”
被狐裘围住的青年苍白着脸,俊秀面容微微一笑:
“记住了,把那群贼眉鼠眼的贼寇杀回他们的破岛,然后安安生生,全须全尾给我回来”
“好”
答应了他,那人又抓起自己腰间的佩刀,横着给他看刀鞘。
那刀鞘上刻着朵歪歪扭扭的芍药花,花下还有两句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拿着刀的人抬头看他,分明就是阮澜烛本人。
他拿着刀说:“芍药,即是钟情花,也是将离草,还有这两句诗,是我挑明心意时你写给我的回信。”
“所以呢?”
“所以凌凌,你得等我”
听他这话,凌久时失笑,随后抬起苍白修长的手指,抚摸过那把刀鞘上的花和诗。
“放心,我定等你,你若死了,我就自个抹了脖子去地府找你,省的你在下面还对我长相思。”
他这话松快,没有离别的拉扯,倒有些潇洒的味道。
于是阮澜烛放下刀鞘,重新挂回腰间道
“那我还是活着回来吧,凌凌你又怕冷又怕鬼的,地府不适合你”
“哈哈哈咳咳咳咳!”
凌久时差点没笑岔气,咳嗽的脸颊红晕,道:
“快走吧,别在这弄的我尽喝些冷风,咳咳”
见他这样,阮澜烛眉心微拧,万般不舍,却不得不放下扶着他的手,转身离去。
院子的角落攀着蓝紫色的夕颜花,本该在六月才开的花现在才四月就开了,一朵朵争相绽放,爬上墙头。
它们看着阮澜烛的军靴踏出院子,门口有个士兵牵着两匹马。
阮澜烛取过士兵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昂首看了看远处,便回头朗声对院中人道
“凌凌,隆平没意思,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应天府玩儿,好不好?”
凌久时站在院内屋子的门口,两扇微开的木门前投射着朝阳金色的光辉。
他就站在那束光里,朝着门外的阮澜烛笑道
“走吧,代我向刘将军问好,我等你回来。”
“好,出发!驾!!”
阮澜烛挥起鞭子,带着身边的士兵,两人一人一匹,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朝阳高高升起,越来越炽热。
满院夕颜薄薄的花受不得太阳的炙烤,纷纷闭合了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