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辕门,甄士道便匆匆赶上沈槯的步伐,压低嗓音,满是忧虑:“将军,请三思!那批牛羊固然重要,但并非我等生死攸关之事,何必为了张子安那老宦官去冒进攻三不剌川之大不韪?此举太过凶险,恐非明智之举。”
沈槯驻足,转身凝视甄士道,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才,你错了。我此举,非仅为张子安,更非一时冲动。这背后,关乎的是一万多大同边军的生计,是大同府数十万百姓的安危,乃至我们自身的未来。这批牛羊,是我们度过难关的关键。”
甄士道面露困惑,显然未能完全理解沈槯的深意:“请将军明示,卑职愚钝。”
沈槯轻叹一声,缓缓道来:“有才,你擅长权谋诡计,却少了些大局观。你可曾想过,自去年入冬以来,大同乃至山西滴雨未降,而今已至初春,仍未见雪影。若整个冬春无雪,百姓的生计将何以为继?青苗枯死,小麦无收,加之国库空虚,朝廷无力赈灾,后果不堪设想。更可怕的是,若河南的闯贼趁机煽动饥民,山西或将陷入动荡,到那时,我们岂能独善其身?”
甄士道闻言,恍然大悟,却又心生疑虑:“可即便如此,这些牛羊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如何能解数百万百姓之困?再者,这些牛羊本是用于边军饷银的,将军此举……”
沈槯打断道:“边军将士需要的是银两,而非牛羊。我王家愿出资购回这些牛羊,作为百姓的救命粮。至于数量是否足够,只能尽力而为,听天由命了。但大同府,我们必须守住,它是我们的根基,不容有失。”
甄士道肃然起敬,点头道:“卑职明白了,将军高瞻远瞩,卑职佩服。这些牛羊,便是大同百姓度过荒年的希望所在。”
然而,沈槯心中还有更深一层的考量,他并未言明——练兵。
原本计划在弥陀山隘口与蒙古骑兵决战,以锻炼队伍,提升战力,却因张子安的擅自行动而功亏一篑。若此时放弃,撤回大同,不仅意味着奇袭归化的失败,更意味着练兵计划的落空。沈槯深知,只有强大的军队,才能在乱世中保护家园,守护百姓。
因此,他毅然决定,进攻三不剌川。这既是为了吸引科尔沁骑兵,为张子安争取时间,更是为了在这生死存亡之际,锻炼出一支能够保卫大同、守护家园的铁血之师。
“练兵,乃长远之计。”沈槯心中暗道,“无论前路多么凶险,我沈槯都要带领这支军队,走向胜利。”
在归化城外,沈槯虽已对那群混杂着老兵痞与响马盗的队伍进行了纪律的洗礼,但这仅仅是在外在行为上筑起了一道防线。要触及他们内心深处的意志品质,使之发生根本性的蜕变,无疑是场漫长而艰巨的战役,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就。
沈槯深知,回归大同之后,这些战士们是否能全心全意地效忠于他,尚是未知之数。而更为紧迫的忧虑在于,他们能否在逆境中屹立不倒,展现出坚韧不拔的斗志?老兵痞们,历经无数次挫败,早已习惯了在危机四伏时选择逃避;响马盗们,则是以生存为最高法则,一旦局势不利,便会毫不犹豫地撤退。这种根深蒂固的习性,如同沉重的枷锁,束缚着他们成为真正战士的潜力。
信心,这一无形却至关重要的力量,正是他们所缺乏的。沈槯明白,唯有通过实战的磨砺,尤其是连续的胜利,才能逐步点燃他们心中的火焰,让那份对胜利的渴望与自信在每一次交锋中生根发芽。然而,时间紧迫,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容许他有丝毫的懈怠。
崇祯帝的催促,建奴的威胁,如同两座大山,压得沈槯喘不过气来。他深知,建奴的八旗铁骑,以其无与伦比的战斗力,堪称当世最强之师。面对这样的对手,任何一丝的软弱与犹豫都将是致命的。因此,他必须争分夺秒,将这支看似杂乱的队伍,锻造成能够抵御外侮的钢铁长城。
流贼远隔中原,鞭长莫及;土默特人已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而建奴,则是他目前最不愿正面交锋的强敌。在这样的困境下,科尔沁人,这个曾经辉煌却已衰败的族群,成为了沈槯手中唯一的练兵之石。尽管他们顶着黄金家族的光环,却早已失去了先祖的荣耀与威猛,甚至在骑射技艺上,也被沈槯麾下的四千骑兵所超越,这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却也成为了沈槯提升部队信心的绝佳契机。
于是,沈槯下定了决心,他将以科尔沁人为磨刀石,通过一场场实战的洗礼,让手下的战士们在血与火的考验中,逐渐找回那份属于战士的骄傲与自信。他知道,这将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但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有限的时间内,打造出一支足以守护大同、抵御外侮的雄师。
张子安的行帐内,气氛凝重而压抑,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庞。大同镇的几位副将、参将、游击将军,皆是衣衫不整,狼狈不堪,他们被紧急召集至此,心中皆是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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