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
徐阶便转身,亦是往密云县衙正堂而去。
路上。
徐阶阴沉着脸。
自己今日如此重罚严惩被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其一自然是因为儿子的愚蠢和大胆,但更多的却是为了那满背皮开肉绽的伤痕。
危急之时。
当行雷霆手段。
大行杀伐,果断处置一切。
这是自己在当初被贬黜到延平府,对付那些偷盗矿脉之人的时候,所用的手段。
而在密云县衙公堂之上。
自密云县令开始以下众人,本就被今日徐阁老的到来,而弄到七上八下心中猜测不断。
等徐家的护卫随从们,握着刀从后衙冲出来,将他们围住的时候。
就是一头猪。
也明白了现在是个什么局面。
徐家要将他们抛弃,当真弃子来背下所有的罪名。
只是那泛着寒芒的刀就在眼前,众人也只能不停的叫喊着,却不敢动弹半分。
阴沉着脸的徐阶终于是从后衙走出,站在公堂上。
密云知县当即就噗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在他身边的人,亦是紧随其后纷纷跪下。
“阁老!”
“请阁老饶恕我等!”
“阁老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照做,只求阁老饶我等一条狗命……”
站在公堂那块明镜高悬牌匾下的徐阶,却是满脸阴霾。
瞧着跪在地上求饶的众人,徐阶连目光都未曾发生变化。
“晚了。”
“你们该明白,老夫已经留不得你们了……”
密云知县等人浑身一颤,抬起头满脸惊恐。
而徐阶却是大手一挥。
握住惊堂木,重重一拍。
“本官乃大明内阁次辅,受命于天子,执掌国朝诸事。”
“今闻密云有变,百姓哀哀,几欲民不聊生,将生民变。”
“现查得,乃密云县上下沆瀣一气,背离上官命令,戕害剥削百姓所致。”
“如今民变在即,为平息民变。”
“本官遵大明律,先斩后奏,借尔等头颅,以宁密云如火民心。”
说到这里。
徐阶怒目看向在场持刀的护卫随从们。
“斩!”
啪。
一支令牌落在了地上。
一阵寒风从外面吹了进来。
卷起浓郁的血腥味。
密云县衙的差役们,只是看了一眼公堂上那满地的头颅和血水,早就已经被吓得跪在了地上,浑身打着颤不敢抬起头。
幕僚师爷这时候也将昏厥后的徐璠送上了马车,从外面赶了回来。
“相爷,已经将大公子送上马车了。”
徐阶点点头,看向在场跪了满地的差役。
而后对幕僚师爷开口吩咐了起来。
“本官还需回京面圣奏议。”
“汝代行本官职权,领着人查抄此地犯官、人犯家产,收缴入库,召回各处百姓,命其归家。”
“官府出钱买粮买炭,赈济百姓。”
“一概人等不得违抗,否则皆以作乱论处,不得有误!”
幕僚师爷当即躬身领命。
在场还活着的密云县差役文书们,纷纷叩首应命。
而徐阶则是一路长出密云县衙。
只在两名护卫随从的陪同下,到了马车前。
这时候。
徐阶才觉得一阵天旋地晕,向前一个踉跄,双手紧紧的扣住马车,方才未曾倒下。
随从和马夫好一时的手忙脚乱,才将徐阶抬上了马车。
徐阶开着趴卧在马车里昏睡不醒的徐璠。
心中不由一抽。
他沉着脸看向外面。
“走!”
“最快的速度回京。”
“一刻不停,直接去西苑请旨面圣!”
车厢外,马夫应了一声。
在两名随从的护卫下。
驾的一声。
马车便开始向着京城方向狂奔而回。
而在京城里。
随着道路通畅。
消息也终于是源源不断的涌了进来。
密云百姓冻死无数,官府却仍然逼迫百姓顶着狂风暴雪在外做工的事情,一瞬间就将整个朝廷冲击的近乎哗然。
在一阵诡异的寂静之后。
终于有人又想到了近来搅动的京中科道言官和文武百官不停干架的海瑞,以及他的那道陈情国朝治疏上的内容。
“一言成谶!”
“海御史一言成谶!”
“国朝二百年,本朝四十年,何曾有过此等惨绝人寰之事发生?”
“苛政猛于虎!”
“吏治必须清明!”
“……”
这一刻。
原本还在干着架的文武百官和科道言官们,齐齐的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
无数的奏章,如同前些日子的大雪一样。
涌入内阁,涌入西苑万寿宫。
前些日子他们还在为了海瑞的一道奏疏争论不休。
可是现在。
海瑞所力陈的事情,当真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于是乎,那些原本还在反驳海瑞的文武百官们,一下子就颜面尽失。
若是当真纵容密云如此。
岂不就是正好让海瑞说中了,他们都不是好官好人。
于是在这新一轮的弹劾风潮之中。
那帮反驳海瑞的文武百官们,言辞更为犀利,声讨更为势大,几乎是要将同样发起弹劾的科道言官们的风头给压了下去,一副要抢了这帮科道言官差事的模样。
只不过。
朝堂之上。
内阁、六部、五寺、九卿以及五军都督府、在京勋贵人家。
却在这一轮的弹劾风潮之中,默契的保持了统一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密云方向。
在等着帝国的那位次辅回京。
等着这位次辅,会给出怎样一个解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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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