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性多疑的嘉靖,必不可能单单信了锦衣卫或是张居正和海瑞送来的奏章。
他更热衷于以自己的智慧和眼光,当面寻找到答案和真相。
严绍庭不敢迟疑太久,开口回道:“回禀陛下,新安江大堤毁坏,乃是人为的祸事!
苏州府、松江府数十万田亩被隐也非是两府独有之事,乃是我朝地方上寻常事。
至于陛下问,这两件事都和朝中哪些官员有所牵连,臣不能说,但陛下却清楚。”
殿内,伴随着严绍庭话音落下,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玉熙宫外的暴雨,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
道台上的嘉靖方才呵呵一笑。
“你确实是個实诚的,对朕无有隐瞒。”
不必严绍庭开口。
嘉靖已经是继续说道:“你要查浙江道,那就去查,要清丈苏州府、松江府,那就去办。
朕不管你查到什么人,也不管你如何给他们定罪。朕只有两个要求,你若是做得好,朕许你一个想要的东西。”
严绍庭立马拱手:“臣遵旨。”
嘉靖面色逐渐平复下来,挥动手掌将散落在胸前的头发抖到身后。
“第一,东南两地改稻棉为桑增产丝绸行销海外的事,必须尽快办好。朕知道你已经在和那个西班牙的商人来往,届时你拟好章程,朕许你办事。
第二,既然你心里替朕装着百姓,这一次浙江道灾民改稻为桑,不可让一户人家的田地被奸商低价买走,算是替朕为裕王世子祈福积德了。”
低着头的严绍庭,目光动了一下。
道长这番话,可是透漏出了太多的讯息啊。
道长已经知道自己在和柏富贵往来,甚至是在此刻就同意了自己不久之后主张对海外垄断销售丝绸的事情。
另外便是道长嘴里说的浙江道灾民一事,却不提苏州府、松江府两府的棉农,这意思自然是自己现在担起东南两地的差事,可以对两府棉农乃至于背后的地方士绅大户们施以惩戒。
而在最后的最后。
裕王府世子也被嘉靖单独提出来。
这就有很多不可明说的含义了。
只是不论道长此刻有多少的心眼子,最最重要的依旧是东南增产丝绸,为朝廷搞来更多银子的事情。
搞钱。
终究还是如今的嘉靖朝,最要紧的头等大事。
似乎是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了。
嘉靖挥了挥手:“去吧,想来咱们的徐阁老,还在外面等着你吧。”
莫名的说了一句后,嘉靖终于是缓缓的合上了双眼。
悠长的诵经声,从他的嘴里发出。
严绍庭小声告退,缓缓向后挪动脚步。
等他快要退出内殿的时候。
从那已经变得模糊的重重帷幔后,嘉靖那空洞的当真好似是神仙一般的声音,悠悠传来。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若旧事不再,当启用新人。”
“但有朝一日,你严润物让我大明社稷动荡,朕……”
“亦会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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