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将双手撑在裴祈的椅子两侧,在裴祈面前蹲了下去。
裴祈一直低着头,他只有这样才能看清她的眼睛。
“你……”恍惚之间,裴祈只觉得自己面前多了个人影,因为猜得到是崔少恭,所以她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不明所以的盯着眼前的人影。
许久,崔少恭的声音传来,不似平日里的严肃冷冽,语调有些缓慢,分明是揶揄的话,可却没有半分揶揄的意思:“不是无所不能的国师吗,连这点底气都没有?宫宴那天,我不是去了吗。”
我不是去了吗……
顺着崔少恭的话,裴祈的思绪又回到了宫宴上。
是,他来了,所以她才能顺着他抛下来的绳索,从那昏暗的深渊里再次挣扎着爬出来。
只是,她不明白。
“那你呢,为什么会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裴祈问道。
“我?”崔少恭一愣。
他只记得,段千钧先来找了他,帮裴祈送来了他爹的扳指,而后江陵枫深夜造访,和他喝了一夜的酒,讲述裴祈曾经的过往。
他听着江陵枫陈述着裴祈的志向有多么崇高,多么远大,还有她为了大晟到底做了多少事……
江陵枫那张嘴滔滔不绝,想制止都制止不了。
而后一经对比,他才发现自己这个太尉到底有多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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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还同江陵枫嘲笑裴祈,说那所谓的国家兴衰,几时轮到了她一个女子出风头……
可偏偏他一个男人,都不如裴祈。
崔少恭站起来,将桌上那碗药端在手里,轻轻舀了一勺送过去:“喝药,快凉了。”
看样子是不想回答了。
裴祈张开嘴,将药吃进去,忍着苦意咽了下去。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反正崔少恭愿意帮她这个结果是好的,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你崔少恭一代忠义儿郎,满腔热血,虽然一直受到你爹的教诲,要保护崔家不被朝中的腥风血雨连累,但这心底,也希望大晟国泰民安。”药喂到一半,崔少恭突然开了口:“这是段千钧那天说的,我想,应当是你教的。”
“崔家历代守护在那边疆的贫瘠之地,面对兵戈甲胄尚且丝毫不惧,不就是为了身后这片泱泱国土?如今外敌尚未能入侵大晟,你就忍心看着你全力而护的江山,葬送在那将要继位的帝君手上吗?”
“这是江陵枫说的。”
眼看着那碗黑漆的药见底,崔少恭将碗放回了桌上。
他紧紧盯着裴祈:“说到底,这整个大晟国,有一半都是我崔家祖祖辈辈守下来的。崔家常年驻守边关,不容许外敌倭寇踏足半步,又岂能容忍大晟在内部瓦解?”
“的确,我的祖训告诉我,崔家不容许与朝堂有任何染指,但就如江陵枫所言,我们全力而护的江山,与崔家一样重要。”
“我只会打仗,没有你们朝中人勾心斗角的脑子,我也不想有。”
“相反,裴祈,你是曾在朝中屹立不倒的佼佼者,所以我会听你的。”
“和你一起守着大晟。”